“蕭蕭”
在黎本生奔到木蕭蕭身前的前一秒,面具人身形一閃消失在了人影綽綽的街道。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熟悉感讓木蕭蕭的心跳得七上八下,在面具人消失那一刻她的心也如疾雷迅電般沉到了海底最深處,怎麼也撈不起來。
“蕭蕭,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要是被師尊發現咱們偷溜出來,說不定會被關寒洞呢!”
黎本生帶著興奮的臉嵌著一雙喜眉笑眼,看得出來他此番下山算是順心如意的。木蕭蕭跟在他旁邊往回走,他一直在喋喋不休訴說著他的喜事,可木蕭蕭滿腦子想的都是剛剛那人,總感覺他和自已有著某種剪不斷的聯絡,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他好像還沒走,還在某個地方看著自已。人影綽綽的街道、黑燈瞎火的角落、還是青磚黛瓦的屋頂......他到底在哪兒?他又是誰?
木蕭蕭想不明白,甩甩頭收回思緒,努力放鬆心情,“黎師兄。”
“嗯?”
“我是不是長得很醜?”
“哈哈哈......蕭蕭,你怎麼會這麼想?”
“你看啊,剛剛在靈水鎮紅橋上,我等了這麼久,就只有三個人來送我同心結,我都擔心沒人來送而完不成任務呢。”
木蕭蕭本不是在意自已長相的人,可經過紅橋一事之後,她發現向其他女子示好的人往來如織,而自已卻是“門可羅雀”、無人問津,好生悽慘!再怎麼痴頑的人也會有所頓悟、有所感觸的。
“那是他們眼瞎,缺少發現美的眼睛。”黎本生道。
“那你就是說我美得不明顯咯?”木蕭蕭嘟著嘴,似乎有些不滿意黎本生的回答。
她身旁的黎本生猛地怔住身子,被她一句話噎得張口結舌,“蕭蕭,我不是那個意思。”
木蕭蕭卻是沒再理會他,她心中想著剛剛那個面具人,越想就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黎本生被她這突然的精力充沛震驚得目瞪口呆,提著衣襬拼命追趕。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來到距離山門不足百米距離的地方,他們小心翼翼躲開巡視弟子的眼睛,悄溜回山。二人正為潛回成功而暗自得意時,卻被一個如鬼煞妖魔的人給攔住了去路。
若痕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睥睨著木蕭蕭和黎本生。
黎本生腿腳發軟,顫顫巍巍道,“師……師尊……”
而木蕭蕭也是虛汗連連,她一直縮在黎本生身後,等待若痕發落。
“去自行領罰。”若痕冷冷道。
“是,師尊。”黎本生顫抖著聲音回道,擔憂的回頭看木蕭蕭一眼,踉踉蹌蹌地走了。
寒洞地處邙山最高峰落弦峰峰頂,一個至上而下深不可測的洞穴,常年冰積不化,累在洞穴內壁的冰層約有三尺來厚,洞中寒氣逼人,透骨奇寒,若是沒點護身心法在,在這洞中待上幾個時辰就會變成冰雕。
邙山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犯了錯都會自行到寒洞領罰,短則一兩個時辰,長則幾天不等。黎本生這次在裡面呆了足足兩天,木蕭蕭才得到師尊允許到寒洞將他接出來,兩人剛出來正討論著洞中艱難,就聽到其他師兄弟們在議論著什麼,細下打聽才得知是有一個叫珍珠的姑娘在山門前叫囂,說她有一劍要請邙山掌門試之。江湖上想與若痕試劍比武的人不計其數,真正能像珍珠一樣憑一夫之勇衝上邙山叫囂的卻是少之又少。
一天下來,無論珍珠如何叫嚷,若痕都不曾露過面,邙山弟子有自告奮勇想替師尊趕走珍珠的,她卻完全不給任何人機會,就算有人舉劍刺她,她也只是選擇避開,不與若痕對上一劍誓不罷休。
木蕭蕭黎本生二人相視一眼,瞬間明白對方心裡所想,提起裙襬朝山門奔去。
山門前李樹下站著一個約莫二十來歲,臉龐飽滿滋潤有光澤,身材豐腴有型的女子,正意氣洋洋地環顧著四周。在木蕭蕭兩人看到她的時候,她也瞧見了兩人,“鬼鬼祟祟。”她輕哼一聲,不屑道。
木蕭蕭覺得這個名叫珍珠的女子美麗極了,她見過的漂亮女子不多,綰綰是一個,眼前這個志得意滿的女子是一個,但是她二人的美卻是不一樣的,綰綰是嬌柔嫵媚的絕代佳人,而珍珠是珠圓玉潤的出水芙蓉,木蕭蕭真有上去捏一捏她那冠玉般臉蛋的衝動。
珍珠顯然是感受到木蕭蕭炙熱的目光,她甚是厭棄地斜睨一眼,喃喃道:“吊兒郎當!”
木蕭蕭再次聽到別人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已,有些恍惚卻也不生氣,反而越走越近,她笑眯眯盯著珍珠,道:“姑娘,別試劍了,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聽她這麼一說,珍珠那不爭氣的肚子咕嚕咕嚕亂叫一通,她連忙伸手壓在肚皮上。這一日她為了能和若痕試上一劍不曾遠離過這裡,又不曾帶來乾糧,聽到吃飯二字便不由嚥了咽口水。
可她依舊高傲的將頭甩向一邊,嘟囔道:“誰稀罕!”隨後又回頭傲視著木蕭蕭黎本生兩人,“叫你們掌門出來,若他執意要做縮頭烏龜,那本姑娘可就要親自殺進去了。”
“別呀,你說你整天守在這裡又要捱餓又要忍受無聊的,還不如隨我進去吃好睡好,還愁見不到師尊嗎!你說是吧師兄?”木蕭蕭回頭望向黎本生,卻見黎本生滿臉不知所措,“不好吧,師尊可不允許外人隨意進山門的。”
木蕭蕭笑容僵在臉上,同樣變得不知所措起來,“是嗎,那...那算了。”說罷,轉身往山門內跑去,黎本生也撒腿跑開。珍珠覺得木蕭蕭說的話好有道理,正想答應,卻見兩人突然就跑了,她腳尖一點,一個縱身落到木蕭蕭兩人身前,拔出長劍抵在木蕭蕭胸口,“怎麼說話不算數!”
木蕭蕭雙手舉過肩頭,怯生生道:“開玩笑的。”
“我當真了。”珍珠輕笑道,她收回長劍,徑直往山門內走去。
木蕭蕭欲阻攔,“如果師尊不讓,你進去就是找苦吃……”
珍珠停住腳步,疑惑不解地看向木蕭蕭,“那你是何人,又為何能在邙山立足?”
“我……我就是個丫鬟。”木蕭蕭道。
“丫鬟?我可不曾聽說邙山上的人何時興找丫鬟!更何況,是你邀請我進山的,想反悔?”珍珠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再次把長劍抵在木蕭蕭胸口。
“臭丫頭,不讓你進就不讓你進,哪來那麼多事!”黎本生怒呵,抄起佩劍朝珍珠攻了上去。
珍珠眼神一凝,怒氣自眼底陡然升起,揮劍迎上。
兩劍相碰,鳴聲不斷,十來個劍回,不相上下。
珍珠心裡明白自已在這人身上討不到好,於是她劍鋒一轉,朝一旁的木蕭蕭刺去,誰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改變想法,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動手,木蕭蕭本不會武功,看著珍珠舉劍朝自已殺來,一時嚇得忘記躲避,而且珍珠的動作迅疾如風,等眾人反應過來之時,珍珠的劍已經停在了離木蕭蕭三寸不到的地方。一個白衣男子風一般出現在木蕭蕭身邊,左手將木蕭蕭護在懷裡,右手食指和中指穩穩夾住鋒利的劍尖。
“沒事吧?”若痕擔憂的看著木蕭蕭,兩指依舊夾住珍珠的劍尖,木蕭蕭心有餘悸的搖搖頭,“我沒事。”
一旁被若痕鉗住劍的珍珠早已冷汗直冒、汗毛直立,沒等她多想,只見若痕二指輕輕往外一彈,長劍便帶著珍珠飛出去老遠,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她哎喲哎喲哀嚎不停,一旁的黎本生眼睜睜看著珍珠被甩出去,隨著她落地那一瞬,就好像砸在地上的是他自已,疼的也是自已一般,扭曲著臉閉眼不敢看。
而若痕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在木蕭蕭身上,木蕭蕭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臉微微燙起來,囁嚅道:“師……師尊,你沒事吧?”
若痕終於收回目光放開木蕭蕭,一手負於腰後,一手搭在前腰,轉身回走,“跟我回去。”
“哦……”木蕭蕭應了一句默默跟上。
一旁的珍珠聽到木蕭蕭稱呼眼前人為師尊,也就知道他便是自已等候多時的若痕,好不容易撐起的半個身子又一下砸下去,吃了一嘴灰,心中暗歎:“人家只用了兩根手指就讓自已如此狼狽,若真和他比起劍來,後果不堪設想……”珍珠全身癱軟,繼續趴在地上哀怨生愁,嘆息一聲接一聲。
“你很怕我?”
木蕭蕭只顧低頭跟在若痕身後,腦子裡一片空白,被他突然這一問,不禁愣了一下,“有點……”
“為什麼?”若痕繼續問。
“因為你每天都冷著一張臉,還動不動就要懲罰別人……”木蕭蕭說得越來越小聲,到“懲罰別人”幾個字時,已是幾不可聞。
若痕突然停下腳步轉向木蕭蕭,眉頭緊皺,臉色陰沉,“當真?”
“現……現在就是。”木蕭蕭怯生生道。
若痕眉頭皺得更緊,若有所思地繼續往回走去。
兩人一路回到尋梅小院,院中有一小亭,亭中一桌一凳,桌上擺著一把七絃琴,若痕坐於凳上,抬手撫琴,指尖在琴絃間流轉,悠揚的樂聲霎時傳遍整個小院。
木蕭蕭側身倚著柱子坐下,頭靠在柱子上,看著那瀟灑俊逸的撫琴人,聽著那勝仙樂動聽的聲音,她彷彿身處一望無際的李樹林,每棵樹上墜滿了潔白無瑕的李花,漫天紛紛而下的花瓣像雨、像雪又像風,花瓣掠過她的臉龐,帶起陣陣清香,落在她的髮絲,像是給她戴上一串串潔白的發鏈。
木蕭蕭走在花海里,沉迷於這夢境般美好的世界,她走著走著,花海中央出現一位白衣謫仙,那仙人坐於一棵開得繁茂的李花樹下,撫手彈琴,花瓣隨著琴聲悠然而下,掠過他的髮絲,落到琴上,美的恰到好處。仙人周身流轉著聖潔的光,他朝越走越近的木蕭蕭微笑著,木蕭蕭看得出神……
“喂,起來啦!”木蕭蕭聽到樹叢後有人喚她,她抬目張望一番無果,繼續回頭盯著白衣仙人。
“起來啦……”有人拉住木蕭蕭的衣裳將她扯著離開花海,縱使她千般不情願,奈何那隻無形的手力量極大,只是一拉一扯,木蕭蕭和那花海就相隔甚遠,最後整片花海盡皆消失在她目光所及之地。
木蕭蕭揉揉眼睛,木訥地看著站在身前的珍珠,珍珠也像是在看白痴一樣看著她。
“你不是說要請我吃東西的嗎?快點的,我都快餓死了!”珍珠一把拉起靠在柱子上的木蕭蕭,不給她反應的機會,拽著就跑。木蕭蕭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自已身上掉了下去,低頭一看,竟是一件披風,她彎腰撿起卷在懷裡抱著,被珍珠一拉一拽來到一座小樓前。
珍珠指著小樓,氣呼呼道:“裡面的人不給我吃的,你給我弄點。”
木蕭蕭看著她粉撲撲氣鼓鼓的俏臉,覺得可愛極了,有點想動手捏一捏的衝動,這個想法,讓她思緒一下子飛回到培城,回到無數次招惹芷兒的瞬間,“以前我逗她的時候,她是不是很不喜歡……”
珍珠看著眼神空洞,形同木雕的木蕭蕭,伸出手便朝她臉上捏了過去,嘴裡不滿道:“讓你給我弄點吃的,需要想這麼久嗎?”
木蕭蕭身體一怔,思緒回神,她瞪大眼睛看著雙手捏在自已臉上的珍珠,不自覺有些鼻頭髮酸。珍珠看著木蕭蕭原本空洞的眼神轉為震驚,再轉為悲涼,心想是不是自已弄疼她了,一下不知所措起來,趕緊撤下手,扭捏道:“不弄就不弄嘛,用不著哭吧。”說罷轉身想逃走。
“你等我,我去給你弄。”木蕭蕭說完,人早已經整個跳進小樓去了,不一會兒功夫,她手裡拖著一個食盤,上擺著一盤點心,一碗蔬菜一碗肉從小樓走了出來。
珍珠厚著臉皮在邙山住了下來,她深知自已不可能是若痕的對手,所以她也不再想著和若痕試劍,而是將目標轉在邙山眾多弟子身上,每日纏著他們和自已比武。邙山眾人大多都不想搭理這個無賴,每次看見她就躲得遠遠的,也有實在躲不掉的,就拿起劍和她打鬥起來,每次比試,珍珠都落下風,但她卻越戰越勇,失敗了就爬起來再失敗一次,心態好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