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從這個一向溫潤自持的師叔身上感到了一股敵意。

“期生師叔”,澤央艱難的撿起師叔腳旁的毛桃,迅速起身,豈料動作幅度過大,僧衣兜著的瓜果嘩啦啦掉了一地。

期生目光深暗的看著地上的瓜果蔬菜,喉結滾了一下:“無妨,既是妖王送你的見面禮,就收著吧。

掌門師兄找我還有要事,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師叔慢走。”

眾弟子噤若寒蟬的等期生走遠,才長出一口氣。

弟子甲:“我覺得期生師叔剛剛有點可怕怎麼肥事?”

弟子乙:“誰注意到期生師叔來多久了?我們剛剛說的話師叔聽了多少?”

弟子丙驚恐捂嘴:“完了完了,期生師叔剛剛說要去見掌門,期生師叔不會打小報告吧?”

期生在眾弟子目送的眼神中去了掌門的書房。

師兄其實並沒有找他,這只是他情急之下找出的藉口,但人已經走到了書房外,一路又有弟子看著,還是硬著頭皮進去了。

“明日你下山與溫家的人交涉,務必要讓溫家的人熄了找妖王報仇的心,清琊山雖關得住妖王一月,卻關不住妖王一年。

妖王遲早還是要放回妖界,不要讓溫家人引火自焚。

這屆妖王比起前任幾屆妖王來說,已經算是良善的了,至少她接任妖界之後,天下太平了不少,到凡間作亂的妖也少了。

如今只要渡化她體內的前妖王妖丹,讓她不被那股血腥暴戾氣息影響性情,或許百年內妖界和人界都能維持如今的太平。”

“善祁明白師父的意思,明日定會竭力勸服溫家人。”

掌門嘆了口氣,似乎又想到什麼,提醒道:“還有,近日垂柳鎮有妖邪出沒,你和溫家人見面時謹慎些。”

“師父是擔心那些妖怪因為妖王被擒一事對溫家不利?”

“旁的小妖也便罷了,為師是擔心那個半妖。

不要掉以輕心!你不是那個半妖的對手!”

善祁也是經歷過那場大戰的,想到那個黑衣少年可怖的戰鬥力,臉色緊繃道:“徒兒謹記。”

期生也沒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聽了牆角,等師徒倆說完看見他時,青年掌門一口茶不雅的噴了出來。

“師弟,你何時來的?”掌門儒雅的擦了擦嘴。

書房內還有一名高瘦弟子,正是掌門的親傳弟子善祁。

“弟子見過師叔”。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掌門衝自己的徒兒擺了擺手。

“弟子告退。”

屋內燭火明亮,窗外菸雨過後的微風拂得火舌搖曳。

青年掌門看了眼天色,疑惑道:“師弟,這個時辰來找師兄,有什麼事?”

小師弟心裡除了他那撿回來的白兔就是後山他的一畝三分地和幾顆果樹,他可不覺得期生這個點來找他是想和他敘舊。

“師兄,明日我與善祁他們一起下山吧?”

青年掌門不語,站起身匆匆走過來,伸手在小師弟額頭上探了探:“師弟,你發燒了?”

期生臉一紅,撤身退了幾步,黑眸亮亮的對上青年掌門大為吃驚的眼神:“沒有,我就是想下山買點東西。”

“師弟,你雖是見了那妖王的臉,但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啊,下山了會看見很多姑娘,師弟不怕?

你要買什麼東西,我讓善祁給你帶回來便是。”

期生想到自己想買的東西,一顆心咚咚咚的重重跳起來,臉色略微複雜:“不方便。”

“什麼東西善祁買來不方便?”青年掌門更迷惑了。

“師兄不同意便罷了,明日我自行下山。”

掌門:“……師弟,你認識路嗎?”

“可問。”

“那你有銀子嗎師弟?”

“銀子?那是何物?”

對一個自幼就在清琊山生活,且從未下過山的期生來說,根本不知道掌門師兄所說的黃白之物。

青年掌門捏了捏眉心:“罷了,師弟真要下山?”

期生嗯了聲。

“那你衝師兄笑笑,笑一下什麼都答應你。”

期生彎起嘴角,笑容靦腆溫柔讓人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真是拿你沒辦法,這一笑師兄心都化了”,青年笑了笑,從書房內取了把青紙傘遞過去。

“既要明日同行,今日就早些歇息,別淋了雨著涼。”

“師兄也早點休息吧,溫家的事會處理好的。”

期生悄悄將青紙傘放在了書房門口,走至門前又看了眼燭光下拉長的高大身影,他猶伏在書案前,指尖攥起狼毫,悠悠落筆。

師兄在上,長兄如父。

申時雨就停了,期生沿路回去的時候,青草的芬芳擴大了數倍在鼻尖彌散,清幽的冷香令人心曠神怡。

期生心裡卻唯留著青草的澀。

妖王將自己送她的東西都送給了澤央當見面禮,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在耍弄自己?

還是如旁人所言,妖王對澤央喜歡的緊,所以將那些他用靈力催熟保鮮的瓜果蔬菜都送給了澤央,討他歡喜?

妖怪果然都是喜新厭舊的壞登西!

期生隨手抓了把青草揉成了球,團了團,拋了出去。

悶悶不樂回到住所。

他發現這幾日黏著他睡覺的乖乖也不粘著他了,跑去了它的兔子窩,小嘴巴跟餓了好幾天一樣飛快咀嚼著兔手抓著的胡蘿蔔。

咯嘣咯嘣。

“乖乖,你不是不愛吃胡蘿蔔了嗎?”

他伸手,兔子就跟見了狼般猛地抱著胡蘿蔔往窩裡縮。

咯嘣咯嘣。

“乖乖,你不認識我了嗎?”

期生鬱悶的心更梗塞了,彷彿受了一萬點暴擊傷害:“乖乖,昨天你還鑽我衣裳裡摸肉肉,今天怎麼這麼冷漠?

乖,過來讓我抱一抱。”

兔子靈活的東躲又躲那隻狼爪,貼著兔子窩瞪著火紅的兔眼警惕的盯著他。

咯嘣咯嘣。

“乖乖?”

期生覺得白乖乖突然不給抱了一定是這名字的問題。

“白白。”

“小白。”

“小白白。”

“小乖乖。”

“雪團……”

期生喪氣了,心情沮喪抑鬱。

默了許久,他盯著不間斷啃胡蘿蔔的雪白兔子,眸起幽光,嘴角揚起一抹笑:“妖妖,以後叫你妖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