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中,眾人忙得焦頭爛額。
方才從皇宮回來的大理寺卿黃毅清更是渾身冷汗,不知不覺中連背心都溼透了。
入朝為官這麼多年,自然是懂那位的意思,要查清無臺鎮一個小小的縣衙自是易如反掌,但這些官場上的老油條誰不知道這縣衙背後必定有人撐腰,否則怎能將手伸到京城來,還能在京城中追殺梅芳?
如今那梅芳已經被陛下派的御林軍給保護了起來,誰也不敢動她,否則便等同於承認了自已的罪行。
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黃毅清也相信那幕後之人不會去動那梅芳。
畢竟只是個普通女子,沒有龐大的家世,告的也不過是個小縣令,基本上無足輕重。
但此案最關鍵的問題便是,涉及了販賣私鹽。
近幾年來國庫本就不是特別充盈,還有人試圖掏陛下的家底,這讓陛下如何能不生氣?
因此黃毅清方才也是被陛下明裡暗裡地教育了好幾次,讓他一定藉此機會查清朝廷中的毒瘤,肅清風氣。
陛下開口,他的確無法拒絕,可若要得罪了朝中的大臣,那他以後也吃不了兜著走,一時間是兩頭為難啊!
偏偏此時還有不會看眼色的下屬湊了過來,“大人,咱們什麼時候派人去那無臺鎮縣衙,要仔細搜查一番方可繼續辦案。”
雖說下屬並沒任何問題,但黃毅清一肚子的氣,不由得提高了聲調:“查,就知道查!你們一個兩個是不是日子過得太好了!”
將這些人統統罵了一遍,他心裡的氣總算是消了不少,冷靜下來後又想起陛下給的三日時限,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去,立刻派人去查,將無臺鎮所有有關之人全部押入牢中,仔細詢問著,聽清楚沒?”
其餘人連忙低頭:“聽清楚了。”
隨後便各自忙活起來,大理寺一夜燈火通明,就連黃毅清也遣人回家告訴家中今夜不回去了。
想起陛下,又想起可能牽涉出來的各路官員,黃毅清真覺得這一夜過去,自已的白頭髮都要多出幾根來。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誰讓他倒黴呢?偏偏這次就輪到了大理石!
怎麼就不讓刑部那幫人來收拾這爛攤子!
黃毅清又是連嘆好幾口氣,不情不願地忙活去了。
*
從京城回來不久後,陸辭便收到了沈梨送過來的盒子。
那盒子外表十分精緻,一看便是女子之物,若林靜嫻看到,定是要嘲諷他幾句。
不過好在他早就吩咐了下屬,若是見到沈梨的人來送東西,不必透過門房,直接遞到他手裡來即可,是以林靜嫻不知道沈梨往他這裡送過幾次東西。
這次送來的便是一隻精緻的盒子和一本謄抄過了的名冊,且是分開放的。
陸辭收到了東西后,先是隨意看了一眼那名冊,就放到了一旁,吩咐陸一找人給謝臨雲送過去。
至於那隻盒子,他有些捨不得開啟,便就這麼放在了床頭。
直到第二日,陸辭心情極好地在房中點了一支香,隨後又淨了手,屏退了所有人,也包括陸一,這才鄭重地坐在了桌前。
陸辭盯著那隻盒子,思緒便不由自主地飄遠了,他對沈梨的心意,似乎從很多年前的夏日就埋下了種子。
那種子在他心中日益發芽長大,最初的他是想逃避,想將那顆種子死死壓在心底,可它卻破土而出。
他十六歲離開京都前,與沈梨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偶爾能在宴會上瞧見她的身影,可短短一瞬後,便又陷入了無盡的思念和迷茫中。
後來他奉命離開京城前往西北,這幾年他幾乎很少聽到沈梨的訊息,原以為日後回到京城能與她相識相知,卻不曾想聽到了她已有心上人的訊息。
起初是不可置信,夜夜難眠,後來覺得或許他們的確沒有緣分,再加上又收到了皇帝賜婚的訊息,那時陸辭的想法已然轉變。
因此他默默地為沈梨準備了許多賀禮,只希望她日後能同那人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再後來便是收到了鎮國將軍戰死沙場的訊息,陸辭本來不該在此時回到京城,但他立刻用了雷霆手段,鎮壓了那些作亂的鄰國,花了兩個月的時間,讓他們幾年內不敢來犯,這才終於回到了京城。
他說不清自已內心是怎樣複雜的情緒,想要靠近卻又不敢靠近,只是那日在萬寶齋前遇到了沈梨,見到有人為難她,陸辭便忍不住替她出了氣。
後來卻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陸辭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那隻盒子,終於動手,小心翼翼地將其拆開。
一股香味撲面而來,舒緩了他的神經,讓他覺得尤為放鬆。
盒子裡面是滿滿當當的曬乾藥材,陸辭並不精於此道,因此完全不認識,他隨意夾起了一片,靠近鼻尖,是熟悉的、最近伴他日夜入眠的香氣。
他將藥材放了回去,隨後拿起一旁的香囊,這次裡面並沒有放任何藥材,是個空的香囊。
香囊是月牙白的顏色,上面繡了一隻淡黃色的梨子,且那陣腳還是有些歪歪扭扭的,但陸辭一見到眼裡便多了一些笑意。
他盯著這隻盒子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咯想起什麼似的,從一旁取來一張紙,隨後從盒中的每種藥材取了一小片出來,然後放在紙上。
陸辭很是不捨,因此特意每種只挑了一小片,但他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隨後便叫來陸一道:“去,把這些送到黃太醫那裡去。”
陸一看了看那滿滿當當的一大盒藥材,又看了看紙上那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幾片藥材,嘴角不受控制地一抽:
“世子,這麼多藥材,多給黃太醫幾片不行麼?”
“不行。”陸辭嘴角揚起一抹弧度,瞥了他一眼,“再多說幾句就去給我領板子。”
陸一立刻閉上了嘴,改在心裡吐槽,他接過那幾片藥材,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
唉,自從世子回來遇到沈小姐後,一切都變了。
能不能還他從前那個冷靜理智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