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落日的餘暉,我們幾人策馬緩行在山路上,雖微感疲累,但心中凜然。
寒風颳過大地,並騎而行的明釧解下身上的披風,為我披在身上,看看前路,淡淡一笑道:“真希望這條路長的沒有盡頭,途中你我作伴到永遠,這也不亦為一件美事。”
我深知他這話的意思,這趟出來找我已非易事,可能很快就要回宮去,否則被人識穿他是假病外出,就犯了欺君之罪,我輕嘆一口氣,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世上之事哪有盡善盡美的呢?”
明釧含笑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誰叫我遇上你以後,就犯了相思病呢?”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假意嗔道:“貧嘴!”
此時感覺和明釧的心是如此貼近,即使沒有海誓山盟,也不是青梅竹馬,但我們彼此心意相通,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也許愛情本就如此,有痛苦,有甜蜜,是有種無法解釋,莫名其妙的粘力。
明釧欣然道:“只有和你在一起時,我才無比輕鬆快樂。”
這個只有馬蹄聲的傍晚,把我和明釧的心拉的更近了。
我嫣然一笑道:“有些人本來是天南地北各在一方,而且毫無關係,但他們只要一見面就忽然被粘在一起,分也分不開,甩也甩不掉。”頓了頓,又道:“就像小霜和翁一誠。”
明釧郎朗笑道:“明釧和洛恆正是如此相粘。”
我臉上升起紅雲,又羞又窘,不好意思地抿嘴輕笑。
與他相對而視,忽然想起一個曾經看到過的詞“溫潤如玉”。不錯,便是“溫潤如玉”。
到了郭北鎮明釧的宅院休息了一宿後,明釧正準備陪我去與爹匯合,
家丁來報,朝中似乎有人聞到風聲,說驪山王不在府中,已經有人多次進言,借尋了名醫要為其診治為由,想一探驪山王不在府中的訊息是否屬實。
明釧很是為難,一方面想陪我運送糧草,另一方面又擔心朝中的事情,我只有勸他快些回去。
他靜默,我亦靜默。風聲在樹葉間無拘穿過,簌簌入耳。
我勉強笑了笑,道:“來日方長,與君今日一別,相信很快就會見面,因為糧草不日便會運到目的地。”
明釧點了點頭,清俊的面容上籠上了一層疏薄的笑容,唇齒間銜了清淡的一抹憂鬱,道:“別多歡少奈何天!”摟著我的肩膀,又說道:“我的無奈只有你懂,你保重!”
我們雙手緊握在一起,他拉著我來到後院,在那匹千里駒前停了下來,語重心長道:“這匹良駒其實是我專門尋來送你的,當我知道你陪著你爹去運送糧草,心中對你怎能放心的下,一心想陪著你,但是......我卻沒做到!”一時間,他感慨萬千的模樣實在令我傷心。
我垂下眼瞼,他竟這樣體察入微,悽微一笑,“你的心意我怎會不知,我不要你這樣難過,我們又不是不見面了!”
明釧悠悠一嘆,復又明朗微笑綻放唇際,“很慶幸此生遇見了你,雖然許多無奈煩擾牽縈於身,但只要和你在一起一日也是快樂的!”
我臉上微微一紅,還不及說話,他又說下去:“你給這匹神駒起個名字吧!”
我含羞笑了笑,眨了眨眼睛道:“吉祥,如何?”
明釧用手輕輕颳了下我的鼻子,微笑道:“好!就叫吉祥!”
家丁又傳來口訊,“兩位道長已準備施法送公子回去。”
他聞言微微一愣,微笑在陽光下漸漸淡去,“你保重!”說完鬆開了我的手,倒退著走了幾步,而後轉身走了。
我黯然失神,低頭思索,心中感激向他致意:“你也保重!”
懷著惆悵去與爹匯合,幸好有“吉祥”一路相伴,添了少許的安慰。
山路蜿蜒,綿綿細雨喚起漫山雲霧,山峰在嫋嫋雲煙中若隱若現。
不遠處,巍峨雄偉的青城山矗立在我們面前,
我和袁衝護送途中救下的孕婦和婆婆的馬車,直到青城山那位孕婦的師父處,我們才下山去。
拜水都江堰,問道青城山。這一山一水,相鄰。這一動一靜,相鄰。這一清透一厚重,相鄰。在這天府之國,如此兩處美景,讓人無不向往驚歎。
這一路走來,雖有驚有險,但再有三、五日糧草便可送達,我心情也輕鬆了許多,跟著這大隊人馬,有若參加了古代的旅行團,重遊“舊地”神馳意飛中,馳想著在這廣闊的大地上,古代比現代環保的多。
在這青山綠水之中,乎有絲絲哀鳴傳出,仔細看去那晃動的草叢,頓時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下馬過去一看,一隻白色的狐狸,被獵人的夾子夾住了後腿,這夾子幸好是小夾子,應該是夾兔子一類的小動物用的。
白狐顯然是被馬蹄聲,還有我們這些不速之客給驚動而更加害怕,用一對烏溜滾圓的黑眼珠,受驚嚇的、恐懼而害怕的瞪著我,渾身的白毛都豎了起來,一副“備戰”的樣子。
石群道:“這狐狸的皮毛真好看,雪白雪白的。”
看到這驚恐的白狐,使我想起了幾句詩,不由脫口而出:“千狐萬悲起青丘,青丘一寐淪為夢。”
這時一個獵人出現在白狐旁,他已搭上了箭,張弓欲射。我忙阻止道:“別殺它,我願出錢買下它。”
獵人放下了弓箭,用一張網將那隻白狐網了一個正著,然後開啟夾子,將整隻狐狸,用網網著,拎了起來。
我命人給獵人付了錢,獵人滿意的道:“好,這隻白毛畜牲,是公子的了!”
爹騎著馬走過來,笑吟吟的看著那隻白狐,道:“這樣一身白毛的狐狸並不多。”
袁衝興沖沖地接過白狐,道:“嘿!這身皮毛,出色極了!”
我看那獵人走遠了,才道:“袁衝大哥,你把它抓好,我看看它的傷口。”
而後找來止血的藥粉、布條給白狐包紮了,
再定睛去看那白狐。奇怪,這隻狐狸似乎頗通人性,已經瞭解自已的命運,是在我的掌中,
它一對晶晶亮亮的眼睛,瞅著我轉也不轉。
那眼裡,似乎盛載著千言萬語:幾百種祈憐,幾百種哀懇。
我深深吸了口氣,本來也沒打算殺它,對袁衝道:“放了它!讓它迴歸大自然吧!”
袁衝應著,從獵網中拎出白狐,往草地上一放。白狐在草地上打了個滾,帶著傷奔竄而去。
我目送著那隻白狐遠去,唇邊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白狐跑著跑著,居然站住了,慢慢回首,對我凝視了片刻,再掉頭奔去。
奔了幾步,它再度站住,再度回首凝望。袁衝、爹爹、石群等都看傻了。
狐狸是通人性的呢!大家幾乎有種敬畏的感覺。那白狐一共回首三次,終於消失在山林深處。
陽光明媚的日子,運送糧草的大隊人馬,終於抵達西南戰事邊境處。
幾日後交接糧草的事宜已辦妥,我和爹準備回大菊城。
青山綠水,婉約如畫,雲山霧繞中,一汪清泉,一抹靚色,洗淨人間鉛華,亦洗淨心中沉寂的霧霾。
隊伍在山路上盤旋著,回鄉的心情當然是喜悅的。
傍晚就露宿在這依山傍水的山林中,欣賞晚霞的千變萬化,陶醉在這綺麗的景色中,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這天晚上的月比平時更美,美得神秘,美得淒涼,美得令人心碎。
在這靜靜的夜裡,也讓我的思緒浮想翩翩,那些神話故事充滿了神秘而美麗的吸引力,充滿了無止境的幻想。
在一些古老而神秘的傳說中,據說每當月亮升起時,就會有一些精靈隨著月光出現,花木的精靈,玉石的精靈,甚至連地下幽魂和鬼狐,都會出來,向圓月膜拜,吸收圓月的精華。
有時候他們甚至會化身為人,以各種不同的面目出現在人間,做出一些人們意想不到的事。
雖然從來沒有人看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可是也沒有人能否定他們的存在。
半夜雷聲隆隆,突下暴雨。
忽然間,又是一聲霹靂,閃電驚雷齊下,帳篷旁的一棵大樹,竟被硬生生劈開了。
閃電、霹靂、雷火。
巨大的樹幹,在火焰中分裂,帶著雷霆之勢,壓倒在帳篷之上。
這是天地之威,天地之怒,無論什麼人都不能不恐懼的。
驚呼聲中,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亂哄哄的一團。
暴雨引發了山洪,山洪灌入了這條山溝,突如其來地把我也沖走了。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我才會倒在這個山溝裡。就這樣被這個山洪沖走了很遠,很遠,
從山溝裡爬起來,就可以看到一個很深的洞穴。
除此而外四面都是山,都是樹,雨後的山谷,潮溼而新
鮮,就像一幅詩情畫意的山水畫。
這洞穴就像發出了聲聲召喚,深邃,黑暗,充滿了神秘的吸引力。
我彷彿已被這種神秘的力量吸引,情不自禁地走了進去。
月光從外面照進來,洞穴的四壁,竟畫滿了圖畫,畫的卻不是人間,而是天上。
只有天上,才會有這樣的景象──
巨大而華麗的殿堂,執金戈,披金甲的武士,梳高髻,著羽衣的宮娥,到處擺滿了金燦燦的珠玉珍寶,鮮花香果,男人們都像天神般威武雄壯,女人們都像仙子般高貴。
我已看得痴了。
想不到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一陣風吹過來,風中彷彿有個影子。
一條淡淡的影子,從我面前飛了過去,忽然又不見了。
我覺得有股寒氣從腳底升起,不禁渾身發冷,難道這裡有鬼?
這巖洞本來就很神秘,現在黑暗中更彷彿充滿了幢幢鬼影。
我心中害怕,慌忙退到洞外,卻沒找到走出這山谷的路,天色漸暗,只能又走進洞中過夜。
我靠在石頭上閉目養神,誰知倦意襲來,竟然睡著了,睡夢中看到個白色的影子,飄然來到我的身旁,
這人解去身上的白色披風,蓋在了我的身上,然後伸手用手指一指,地上頓時燃起了篝火,再用袖子一揮,石頭上就堆滿了新鮮的蘋果、香蕉、橙子等水果,
這時洞內又閃進一團灰色的影子,飄到白影子旁,落到地面迅速變成了灰色的人影。
這灰色人影道:“你怎麼和一個凡人在一起,還把這個人留在洞中!”空氣中充斥著他冷冽的聲音。
白色人影道:“這個人救過我,山上發洪水時又把她帶到了這裡,讓我們再次相遇,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灰色人影冷冷“哼”了一聲道:“人類是不值得信任和付出真情的,這點我比你清楚的多,希望你當機立斷,不要越陷越深!”說完忽然向我的方向打出一掌,白色人影也迅速發出一掌為我擋住了那一掌。
“大哥,你不要逼我了。”白色人影道。
灰色人影嘆了口氣,轉身消失在洞中。
我突然醒了,看到篝火和水果,很驚奇,知道剛才發生的並不是一場夢,但看了看這寂靜的洞中,又無他人。
只能嗅得到有股清幽的,淡淡的香氣。
藉著星星點點的亮光,我追隨著香氣往前走,慢慢地走向洞穴的最黑暗處。
這個洞穴遠比我想象中深得多,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裡。
香氣更濃了。
透著月光出現了三個洞口,我走進右邊一個飄著香味的洞口,裡面有很多很多的巖柱,周圍被薄薄的霧籠罩著,走過一個巖柱一看,“啊...!”嚇得我不禁叫出了聲,在巖柱的後面端坐著一個女人,她面容枯槁,衣著華麗,看樣子已經死了很久,可怕的是,在前面幾個巖柱的後面也有女屍,
此刻我心驚膽戰,剛想跑出這巖洞,突然洞口竄進一團灰色的影子,落地後立時幻化成一位青衣公子,手執一把摺扇,冷冷地看著我,道:“你是何人,敢闖我的禁地!”
雖然我現在心裡是又驚又怕,突遇洪水和地裂,和爹也走散了,也沒青鋒劍在身邊傍身,但是我心中的信念還在,不屈服的問道:“禁地?你的禁地,那這些人也是你殺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