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向陽而立,盛夏應時而來。
靖國建都城外寶華寺,一白袍僧人站在寺廟門口,手持佛珠,每一顆珠子都被他的指尖輕撫而過。
他的頭頂剃光,卻無戒疤,面容深邃,面板白皙,五官輪廓立體,清風拂過他的僧袍,就如水蓮一般冷清孤絕,翩然出塵。
他便是寶華寺的若生法師。
慕露華在丫鬟淺月的攙扶下從馬車上走下來。
淺月看似瘦小,可確是長樂坊的一等一暗衛,是孟長奕精挑細選出來的。
“法師,你怎麼在門口呢?”慕露華走上前去。
“嗯,每個月的今日你都會來寶華寺,貧僧見你今日晌午都還未到,所以不放心,就來門外等你。”若生笑了笑,他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
“那法師辛苦了,這個點來不算晚吧。”慕露華一邊說著,一邊跨進了大門。
她每個月初一、十五都會來這裡祈福,這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同時也是來聽若生法師唸經的,她經常被一些零碎的畫面困擾,頭疼難忍使她失眠,每次聽完若生的佛經,總能美美的睡個好覺。
原本今日一早會來,卻被最近冒出來的玉曇公子打擾。
“自然不晚。”若生雙手合十,跟在慕露華身後走進寺廟。
慕露華在大殿內上香後,便來到偏殿找了個位置坐下。
若生照例念起經文,慕露華閉上眼睛,靜靜地聆聽著。
然而,今天的她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玉曇公子的身影,以及他對自已說的那些話。
慕露華心中煩躁不安,她努力想要集中精力,卻始終無法擺脫那些雜念。
玉曇公子非說自已是他的夫人,這幾日更是形影不離。
不知過了多久,誦經聲停止了,慕露華睜開眼睛,看到若生正注視著自已。
“露華,今日可是有心事?”若生輕聲問道。
慕露華想了想,還是將玉曇公子的事情告訴了若生。
若生聽完後,沉默片刻說道,“世間之事,皆有因果,一切隨緣,緣分已去,切莫強求。”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他的指尖輕輕的滾動每一顆佛珠,“你靜下心裡,貧僧再給你念念。”
慕露華閉上眼睛,這次很奇怪,她漸漸睏意襲來,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若生看著倒在榻上的慕露華,面如桃花,不由想起那句芙蓉不及美人妝。
他不自覺的伏下身,輕輕地在慕露華的臉頰上落了一吻。
他還記得三年前第一次見慕露華,是被一個道士帶入寺廟中,那時候他的戒就破了。
他將慕露華抱進了偏殿裡的禪房,蓋好薄被,囑託了門口的淺月便離去。
若生出了偏殿,臉色一下沉了下來,一招手一個侍衛就從屋簷下跳了下來。
趙持拱手道:“主子。”
“去查一下,玉曇公子是何人,我今日必須知道。”他的聲音更是冷了幾分,給夏日添上了幾筆冰霜。
“是。”趙持說完一個躍身便消失不見。
若生心裡冷哼著,不論是誰,他都不想慕露華身邊有其他人。
慕露華在晚齋時間自然醒來,她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每次她睡著之後,若生都會將她放在榻上,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
若生是法師,出家之人,不經紅塵之事,所以她也沒有放在心上 。
門開啟了,若生端著齋飯走了進來,他將托盤上的飯菜取出來放在桌案上。
說是飯菜,不過只是一份白米飯、饅頭、青菜,還有一碟綠豆糕。
“法師真是靈通,怎知我已經醒了。”慕露華說著下了榻坐到了桌案前。
“那是因為貧僧特意關注。”若生說著將筷子輕輕地放在桌上,然後緩緩起身,走到了桌案的一邊坐下。
“法師不吃嗎?”慕露華手中握著一個熱氣騰騰的饅頭,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口。
她的兩腮鼓起來,像一隻可愛的小松鼠,嘴裡還含著食物,但依然模糊不清地說著話。
若生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她,臉上掛著淡淡笑。
“貧僧已經吃過了。”若生輕聲回答道,“喝點粥吧,小心別噎著了。”
“不過這寶華寺的饅頭真是美味啊,甜甜軟軟的。”慕露華心滿意足地說道,然後放下饅頭,端起粥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熱粥。
若生靜靜地看著她,目光落在她嘴角沾著的一粒米粒上。
他不由自主地從懷中掏出一方乾淨的手帕,伸出手輕柔地擦拭掉那顆米粒,“嗯,真的有那麼好吃嗎?”他的聲音充滿了溫柔,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慕露華先是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但又不敢胡思亂想,畢竟若生是出家之人。
“嗯……挺奇怪的,偶爾吃吃,比山珍海味還好吃。”慕露華點點頭。
“那以後露華經常來好不好?”若生的聲音低沉而又磁性,看著紅了臉的慕露華越發的喜歡。
慕露華想了想,“那可不行,經常來,那我豈不是成了尼姑。”
“那貧僧經常去找露華可好?”若生盯著她繼續說著。
慕露華沒有多想的點了點頭。
她心想出家人應該也不會經常往外面跑吧。
“吃飽了?”若生看著放下碗筷的慕露華問道。
“嗯,吃飽啦。”慕露華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貧僧上完晚課,再給你誦經。”若生起身將碗筷收拾好便離去。
………
他回到自已房中,坐在蒲團上,閉著雙眼,一手禮佛,一手掄動著手上的佛珠。
終於,一陣輕微的響動傳來,趙持如鬼魅般出現在若生面前。
“怎麼樣?”若生立刻問道,他手指滾動傅珠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趙持低頭稟報:“玉曇公子應該是盛國富商,此次前來靖國是為了尋找失蹤的夫人。據說,他的夫人與慕小姐長得極為相似,其他的屬下並未查到”
若生眉頭緊皺,心中暗自思忖:看來此事並不簡單,也許……
“密切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有任何異常立刻向我彙報。”若生原本緊皺的眉毛又沉了幾分。
“主子,這個玉曇公子有些奇怪。”趙持繼續說著。
“說。”若生有些不耐煩。
“此人戴著面具,不知道真實容顏,從身材神色看應該是個年輕男子,可……可頭髮卻是全白。”
“找人盯著就是。”若生越發不安,想必此人不簡單。
趙持領命而去,他也不敢多言,做手下的只能聽命於主子。
他越發覺得主子做事不似從前,關於慕小姐的事都很上心,他更加不敢怠慢。
若生的心情卻越發沉重,他覺得自已不能只待在寶華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