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在電影裡看到,人失去意識的時候,腦海中會浮現出各種各樣的事情。

其實那都是騙人的,這是齊望剛剛親身體會到的。

齊望沒有做夢,意識突然被拉回現實,眼前是傾斜九十度的粗糙的地面。

冰冷的岩石緊貼著臉頰,潮溼的寒氣滲透進鉛一般沉重的身體裡。

“這裡是……哪?”

身體很沉重,無法動彈。

齊望仰面躺下,岩石覆蓋的天花板映入他的視野。

他轉過頭環視四周,發現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好像是地下室,不僅是地板和天花板,連牆壁都是裸露的岩石。

天花板上只掛著一個電燈泡,發出不足以驅散黑暗的橘黃色的暗淡光芒。

房間裡放著一把生鏽的摺疊椅,還有一張陳舊得讓人覺得如果再躺一次可能就會一下子壞掉的床。

而他的腳尖前,是一扇看起來就很結實的鐵門。

齊望抬起手臂,打算先用手撐著地面站起來。

然而,當他舉起右手時,不知為何左手也跟著舉了起來。

在模煳的視野中,齊望凝神細看,他的兩隻手腕被細細的繩子捆住了。

“嗯……!?”

為什麼自己被綁起來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他記得去了大隊部和馮紀談話,但是,之後的記憶就像是喝斷片一樣完全沒有了。

他還記得跟馮紀談過感染者是否還有意識什麼的——

“真是太遺憾了,因為你是個很優秀的人吶,所以我還以為你會站在我們這邊呢。”

這句話突然浮現在腦海裡,齊望半睡半醒的意識一下子清醒過來。

這麼說來,當時馮紀甚至都沒有幫助倒在地上的自己的意思。

簡直就像是這是他的目的一樣,而且他不止一次地看手錶,還有給他喝下的味道奇怪的橙汁。

將這些資訊彙集在一起,一個很顯然的結果呼之欲出。

在他還沒來得及理清狀況時,腳尖處的鐵門,隨著開鎖的微弱的金屬聲被開啟了。

這時,天花板上的燈泡突然亮了起來,無比強烈的光線刺痛著他的眼睛。

“醒了嗎,要是睡著了的話就不會感到痛苦了。”

從捂住眼睛的雙臂之間的縫隙中,齊望看見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是他來這個村子時第一次見到的人,邵陽。

他用一張看不出感情,像是面具一樣的臉盯著齊望。

他的兩邊站著兩名之前見過幾次的村子裡的警衛隊員,而他們手上則拿著雙管霰彈槍。

“大張旗鼓的樣子是準備幹什麼?為什麼要把我綁起來,我到底做了什麼!?”

齊望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正準備爭辯的時候,太陽穴突然受到衝擊。

一陣劇痛襲來,視野瞬間變暗。

看樣子是被一名警衛隊員用槍托打了,隊員粗暴地叫醒因劇痛掙扎的齊望,怒吼著“站起來!”。

“不要亂來,在這裡死掉可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此時邵陽的語氣無比冰冷,讓人毛骨悚然。

一名隊員用槍口戳著齊望的肩膀。

“走。”

“我自己會動。”

一隻腳踹在齊望背上,就在他即將與地面接吻時,他被人粗暴地抓住衣領拎了起來。

齊望所在的小房間外面,是一個像隧道一樣的地方。

和房間一樣,地板、牆壁、天花板都填充著泥土,為了防止坍塌,每隔幾米就有一根柱子沿著牆壁立著。

從同樣隔著十米左右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燈泡的排列來看,這條隧道似乎相當長。

這裡是廢棄的礦坑還是什麼?

齊望還沒來得及思考這條隧道的真正用途,背後就傳來了一句簡短卻充滿威懾力的“走吧”。

他們的言辭與幾天前見面時不同,絲毫沒有友好的意思,他能感覺到的只有敵意。

“去哪裡?”

“繼續往前走,不想再昏過去就不該問的別問。”

“哦……”

一名警衛隊員說著,做出揮舞槍托的動作,齊望慌忙向前走去。

他可不想再經歷那種痛苦,剛才被打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感覺臉頰好像溼了,也許是面板被割傷出血了。

他們帶著輕微在狹窄的隧道里跌跌撞撞地走著。

很明顯,這個村子的人,不,至少警衛隊的人對他們沒有好感。

但是為什麼他們會突然這樣對待自己?他做了什麼嗎?

如果去問馮紀是不被允許的事情,那一開始就不要帶他去大隊部好了。

還有邵陽剛才說的那句“死在這裡就沒有意義了”。

也就是說,他們肯定是想殺掉自己。

為什麼,為了什麼?

如果嫌他們礙事的話,在他們來村子的時候就可以解決掉了。

或者趁齊望剛才昏迷的時候把他們全部幹掉,特意把他帶到這種大老遠的地方不是很費事嗎。

在自己可能會死的情況下,他卻不可思議地冷靜了下來。

這種瀕臨絕境的狀況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遇見,被感染者逼到鬼門關已經不止一次。

但是要說被人類傷害,這還是第一次。

在遇到姜可可之前,齊望一看到其他倖存者就會立刻離開。

他沒有能力保護別人,也不知道其他倖存者是否值得信任,正是因為害怕他們可能會襲擊自己,他才一直沒有和人類交戰。

但遺憾的是,這個村子的人似乎對他持敵對態度。

太大意了,如果他的感覺再敏銳一點,也許就會發現他們對自己懷有敵意。

他在這個村子裡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已經完全變得遲鈍了。

其實一開始就應該想到,在這個時代,為什麼這個村子的人們會毫無代價地給他們提供食物。

沒有什麼是比免費更貴的東西,這句話應該時刻牢記在心。

但齊望卻誤以為村子裡的人都很熱情,並沒有深究。

這也是因為至今為止遇到的所有人都是好人,姜可可、晚晚,還有捷琳娜。

正因為他遇到的都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會無條件地相信活著的人都是好人。

疏忽大意的結果就是這樣,他莫名其妙地昏了過去,然後像這樣沒完沒了地走在不知是何處的隧道里。

而且大概在不遠的將來就會被殺掉。

唯獨死亡齊望敬謝不敏,雖然到現在為止有過好幾次差點死掉的經歷,但如此輕率地被殺掉還是讓人不能接受。

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他的人生還沒有充實可以在這麼年輕的時候死去。

必須從這裡逃走。

首先要切斷捆綁住雙手的繩索。

這時齊望想起自己出門時,把摺疊刀捆到了小腿上。

怪不得從剛才開始走路異常困難、腳痛的要死。

想必捷琳娜她也預見到了這種情況吧。

也許她並不會完全信任別人,所以她故意藏了幾把刀。

大家都沒事嗎?

用兩把刀輕易屠戮感染者,甚至還接受過訓練的捷琳娜不會那麼容易被殺死。

但這個村裡的警衛隊的人都有槍,而且不單單只是獵槍,還有警用衝鋒槍。

如果問刀是否能與槍匹敵,這個問題甚至都沒必要思考。

而且家裡還有姜可可和江晚晚,三個女人能對付一群持槍的男人嗎?

幸好手錶沒被沒收,齊望看向微光下的時鐘錶盤,塗著夜光漆、發出綠光的長針正指向七點。

不知道現在是上午還是下午,但大概是下午,因為日期也沒變。

這麼說的話,他大概昏迷了三個小時左右。

這段時間足夠襲擊他們住的房子,說不定姜可可她們也被囚禁在這個洞窟的某個地方。

不能再留在這個村子裡了。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沒人會留在一個把別人弄暈,甚至還使用不合理的暴力的村子裡。

被認為是烏托邦的火種村,果然也逃不出這個變成地獄的結局。

因為在進村的時候已經把武器都交了上去,在背後用槍戳齊望的人,也不會想到齊望會把刀藏在身上,所以他們才沒有拿走刀。

但是現在馬上逃離這裡是不可能的,只要他稍微停下腳步,背後的人就會用槍口戳他,催促他繼續前進。

如果想蹲下身從鞋子裡拿出刀子,大概又會挨一頓胖揍。

而且用一把摺疊刀對抗三把槍是沒洗完的。

幸運的話齊望可以刺殺其中一人,但此時他的身體也會被射穿。

迄今為止,他打倒過許多具感染者,但從未與人類戰鬥過。

在世界變成這樣之前,他是個性格隨和的人,幾乎沒有和人吵過架,更別提打架鬥毆了。

而且,與那些喪失理性的感染者不同,人類能夠冷靜地思考問題。

這是感染者和人類的區別,也是最棘手的地方。

只要藏起來就能避開感染者,但人類會徹底搜尋可能藏身的地方,然後殺死對方。

不管怎樣,現在似乎只能等機會了。

等他知道自己將要被帶去哪裡、要去幹什麼之後,再行動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