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張三與懷心被安排在兩個不同的房間。

雖然已經是正式的婚約關係,但這個時候的艾倫還是裝的一本正經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至少言行舉止上是這樣的。

從進入副本到現在已經過去了10個小時,距離結束第一天的二十四小時還遙遙無期,但是他們已經迎來了今天的夜晚。

夜幕降臨,在黑暗的籠罩下,沒有任何一個副本敢自稱100%的安全。

調出面板,巨大的數字讓張三略感疲憊。

62小時04分鐘。

像這種人少的副本在已經死人的情況下就不需要過多得去考慮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多起決定性作用的是人與詭異之間的關係。

張三在這個房間停留了一個小時,NPC再一次光臨。

這是下午分開前老國王囑託的,讓晚上一起吃個飯。

在這場宣佈艾倫與菲安娜兩人婚事的宴席上,自然也露出了艾倫的真實嘴臉。

開啟門,張三在侍者的帶領下朝著餐廳的方向過去。

與張三走到哪裡都被人畢恭畢敬的問好不同,懷新這邊被帶回屋子就開始一系列的操作。

淨身,潔面,梳洗,上妝,然後被扒了個精光換上了一身甚至不算是衣服的衣服。

“你們是讓我穿著這件衣服出門見人?”

懷新覺得匪夷所思,本身她是一個思想才剛剛開始解放的女性,這種款式的衣服放在現代都是十分炸裂的存在。

年紀小的幾位侍女低著頭唯唯諾諾不敢看懷新,唯一一個年紀大一些沉穩的侍女開口:“這是艾倫王子專門為公主準備的衣服,說是希望公主務必穿著這身衣服參加晚上的訂婚宴。”

但侍女也是閉著眼睛的,她不敢看。

懷新挺想聯絡張三的,但張三就像個原始人一樣,聯絡不上一點,對方只接受面對面交流。

想要反抗,奈何好幾個侍女拉著懷新就往外走根本就不給掙脫的機會。

張三在安排給他的位置上坐好,雖然以前也經歷過類似於角色扮演的經歷,但是當時基本上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甲乙丙丁的邊緣角色,可有可無,就算死了也不會對劇情總體走向造成太大的干擾。

如今他們既然扮演著故事中最為重要的角色自然也就意味著輕易是不會死亡的。

但這並不值得完全高興,張三並不確定所謂的校色扮演到進行到一種什麼樣的程度。

這也並不正常,關鍵人物總人數是有限的,正常的副本機制是不會制定這種機制的,更何況還是扮演副本BOSS本身。

而這玩笑一般的角色扮演也不是一開始就存在的,張三是指輕輕敲擊桌面,這是他無意識的進入思考狀態下的一個小習慣。

現在的副本很有可能已經被修改過了。

但是會是誰做的?

將從進入詭異的邊境之地之後的經歷重新盤了一遍,張三發現自已的記憶有一瞬間的缺失。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記得自已在極度恐懼之下失去了意識,之後就被轉移到了小花園。

失去意識的情況下是不會存在記憶的,更不要談記憶缺失的感受,但是為了自已會有如此強烈的感覺,即使只是一瞬間。

一道道佳餚被送上來,面對眾多貴族的問候張三隻是禮貌的回應,而後便自已一個人繼續沉浸在思維之海當中。

他很少主觀去思考詭異為什麼這樣去做一件事情的理由。

因為這實在是很荒謬。

詭異做人的時候不一定到底是什麼樣的性子,但是做了詭異之後一定會是喜悲不定變幻無常的。

沒有詭異會繼續用不存在的規則來約束自已。

……

張三盯著茶杯中的浮浮沉沉的茶葉,否定了自已的想法。

無論是下什麼樣的結論,都要給自已留有餘地,完全肯定是很容易被推翻的。

但詭異說到底還是人變的,按照人的思想,即使是徹頭徹尾的樂子人,他做一件事也一定會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給自已找點樂子。

所以,假使詭異真的修改了原本的副本安排,那麼ta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思緒回籠,想到了原故事中對菲安娜公主遭遇的描寫,張三沉默的低下頭。

得想辦法破局啊。

但是在這裡沒有在意他的人。

任何的死亡都不會引起他人的憐憫。

在這裡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或許,最開始的目的就是針對懷新?

畢竟目前的情況來看,懷新確實已經算是特殊之人……

……

對於擺在面前各式各樣的食物張三也可以說是毫無感覺。

調出面板,張三莫得感情的兌換了自已的乾麵包。

其實張三原本的口味是硬饃饃,但是光明界的食物兌換系統並不提供那種非常低階的食物。

懷新在一群女僕的簇擁下進入大廳。

在座的達官顯貴無一不緊緊地盯著緩步前進的公主,包括她的父親。

掃視一圈,懷新在一道道十分冒犯且令人不安的目光中找到了缺失的一角。

張三低著頭坐在那裡啃他的乾麵包。

低頭乾飯不是因為餓了,對於女性的尊重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張三更多的是在保護自已。

知道了懷新可能的真實身份之後張三就覺得,有時候和懷新在一起也需要注意言辭。

還是那句話,詭異做人的時候不一定到底是什麼樣的性子,但是做了詭異之後一定會是喜悲不定變幻無常的。

誰知道會不會因為自已哪一句話說的不對勁了對方就直接把自已刀了,拜託這是完全有可能的好吧。

但是從懷新的角度出發果然還是要想辦法儘量破除現在的情況才好。

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

可是在詭異主宰的世界,他們這些被註冊者,真的有辦法破除現狀嗎?

或許可以利用一下其他可以利用的存在……

嚥下最後一口乾麵包,張三擦了擦手,抬頭看向懷新。

薄紗輕覆,只有重要的部分被遮擋起來,層層疊疊的紗看起來倒是十分繁瑣但是起不到任何遮擋作用。

這件衣服穿了和沒穿沒什麼區別。

懷新原本就因為羞赧而面色微紅,因為知道這些人都是副本里的NPC,一直心理暗示沒關係,不過是走流程,她不是懷新,而是當初的菲安娜公主。

但如今張三也看著她瞬間讓她非常想“死”。

張三可是實實在在的活生生的人啊。

張三面不改色的控制自已只看懷新的臉,然後面不改色的開始對劇情。

“菲安娜公主是如此的美麗,能迎娶王國的玫瑰是在下的榮幸啊。”

有人在看。

張三堅信。

但是隻有他一個人可能是不夠的。

雙手背在身後,右手死死地掐住左手手脖子,脈搏的跳動是如此清晰。

他來自一個封建時代,清楚地誰知道一個女子的清白到底有多麼重要,同時也感同身受。

雖然不知道懷新所在的時代思想已經發展到何種地步,但是總歸會有在意的人。

一定會有人在意的。

老國王依依不捨將目光從“菲安娜”身上挪開,看向艾倫:“安娜能嫁給艾倫王子也是我們的榮幸啊。”

張三笑意不達眼底,他沒有繼續按照既定的劇情前進,而是說了一句要回到墨洛溫王朝之後艾倫才會說的話。

“當然,如此美麗的玫瑰,我願意與曾經每一位澆灌過她的園丁分享。”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在場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

每個人都一瞬不瞬的看著“艾倫”,在確定這位三叉戟的王子不是在開玩笑之後,集體將貪婪地目光投放到玫瑰之上。

現在,他們每個人都自稱是德高望重的「園丁」。

只有懷新蒼白著一張臉呆呆地看著語出驚人的張三。

什麼意思?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懷新沒讀過原故事,自然不知道菲安娜公主都經歷了什麼。

在訂婚宴的當天晚上,艾倫就拿走了菲安娜的初夜,來自帝國的雄獅瞧不上貧瘠土地上畏縮在玫瑰下的雜草,但他隨意的摘下玫瑰之後便將她上給自已的部下臣子們當玩具。

菲安娜被輪是遲早的事情。

甚至最後即使是拉攏人心策反艾倫,菲安娜能依靠的也只有她這一副破爛不堪的身體。

張三死死地掐著自已的手脖子,指甲陷進表層的肉裡,跳動的脈搏似乎也感受到了壓迫。

這是張三感受到極大的壓力時的下意識反應,一種求死的本能。

長長的劉海使得人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聽見他的言語:“所以各位,要不要來分享玫瑰?”

人們開始興奮,幾個膽子大的已經站起身。

張三不動聲色的退後將現場留給這些瘋狂的人。

懷新後退著,但前後左右早已圍滿了人。

有人在看。

一定有人在看。

張三控制住自已幾乎顫抖的身體抬頭看著無所變化的天花板。

做了個無聲的口型。

「我知道你們在看。」

好像有什麼聲波盪開了。

周圍的一切重新靜止。

一個一身玄色繡紋長衫的人拎著一個雙螺旋馬尾的小丫頭出現在懷新面前。

懷新的臉上還保留著被靜止前的驚恐。

菲安娜站在兩人身後,一雙手虛扶著,就怕這黑頭髮的男的一個激動就把羅拉扔地上了。

“羅拉.羅森特.羅斯戴爾,帝國主義的舊貴族,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

雖然很明顯的羅拉被嚇到了,但她還是梗著脖子叫囂:“方清辭你這個混蛋趕緊把我放下來,信不信我找我哥哥還有表姐告狀啊啊啊啊!!!”

羅拉被方清辭像扔垃圾一樣丟給菲安娜。

“哥哥?”方清辭嗤笑,“不過是一個寄生宿主力量的鼠輩,他何時承認過你這個妹妹?”

“方清辭你說話不要太過分!”

羅拉氣的臉色發白卻找不出反駁的話。

菲安娜從後面安撫的拍了拍羅拉的肩膀:“方先生,我一直以為您會是一位彬彬有禮的紳士。”

但方清辭很顯然不吃這一套:“一個被拋棄的棄子,一個連自已副本都看不好的無用之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我指指點點。如果不是因為你們,規則嚴謹的副本怎麼會如此漏洞百出?”

揮揮手,方清辭的手中便出現一件外套,被披在懷新身上。

羅拉氣不打一處來,開口威脅:“你就不怕我現在解除時間控制嗎?!”

方清辭就懷新打橫抱起,嘲弄開口:“有時候我是真不理解以你的腦子是如何與「時間」「命運」沾親帶故的。”

在場凡是能自由活動的詭異都知道,羅拉做不到。

若非鑽了時間的空子,又怎麼可能進入不屬於自已的副本世界。

“方先生,您同樣也受困於「秩序」的枷鎖,又何必如此咄咄相逼。”菲安娜嘆息開口。

方清辭視線落在菲安娜身上,並沒有接言,只是淡淡道:“處理好張三。”

菲安娜點點頭。

事到如今,任誰都能看出來張三就是故意惹怒背後觀察之人,他已經發現了這個副本所存在的問題,他知道自已的安危影響不了任何人的決定,所以他只能將命運的刀子指向懷新。

引誘與懷新有關的人入局破局。

本質上,張三就是為了阻止菲安娜經歷的事情在懷新身上重新經歷一遍。

但是懷新並不知道背後的故事,詭異也沒有權利和義務向被註冊者解釋她們如今一切經歷的產生原因。

恨這個字眼不好定義,但懷新一定會討厭張三。

張三也已經做好覺悟了。

他只是怕,怕那個人不肯入局。

但是他賭對了,那個破局的關鍵,還是來了。

等張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他一個人躺在一棵蘋果樹下,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看起來光禿禿的。

樹下有一支玫瑰。

此情此景讓張三立馬就想到了之前讀過的一篇童話故事。

小王子和他的玫瑰。

但副本里可沒有純粹的童話。

調出面板,剩餘51小時48分鐘。

……好想死。

乾脆死在這個副本里好了。

重新躺下的張三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玫瑰被人輕輕地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