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巨瞳

那雙巨大的眼睛和天際融為一體，散發著昏黃和黑灰交織的光芒。

那眼球裡似乎流轉著錯綜複雜的金色符文，幽深的瞳孔中彷彿禁錮著無數生靈的靈魂。

那些靈魂被囚禁在裡面，他們不斷地掙扎，破碎又重組，重重的烈焰無時無刻在灼燒他們的靈魂，他們的哀嚎和痛苦被封鎖在那隻深瞳裡，而這隻眼睛，它就那麼安靜的，在虛空中靜靜地凝視著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壓迫和俯視著每一個人。

當人的目光看向它，跟它的眼球對視的時候，那雙如鷹一樣放大了千百倍的眼睛似乎帶著洞察人心的能力，看的人心頭髮慌，一股難以抑制的敬畏和恐懼在瞬間籠罩在頭頂。

葉白餘擰了擰眉，目光卻從那雙眼睛上移開，看向地上被蘇因打破的花盆，花盆裡的高山杜鵑如今散落在地，花朵上沾染著灰塵。

她叫蘇因：“蘇因，把花收起來。”

蘇因怔怔地盯著那隻眼睛，彷彿聽不到葉白餘的聲音。

葉白餘聲音微凜，抬手在她脖頸後砍了一下。

蘇因猝然回神，慌亂而又恐懼地看向葉白餘，剛才盯著那隻眼睛的時候，她就像剛才在煞氣中一樣失去了自我。

那隻眼睛似乎找到了她內心最陰暗最脆弱的東西，一隻看不見的觸手從地下蔓延到她腳下，悄無聲息地進入她的身體，沿著她的每一寸筋脈一路向上，最後在她毫無防備之時猛地攥住她的心臟。

那一個瞬間，蘇因心裡無端升起了一股強烈的臣服感。

她變成了一具沒有思想的皮囊，她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完全忠誠於她的主人——懸掛於天際的那隻巨眼。

她看著葉白餘，身子顫抖：“葉小姐……那隻眼睛，那眼睛有魔力……”

“心主神明，管著人的意識和精神，世人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葉白餘似乎不受任何影響，她重新看向那隻眼睛，“你把自已弄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是為了將他們的靈魂囚禁於你的牢籠中嗎？”

魏平生輕輕扯了扯葉白餘的衣服羨：“白餘啊……蘇海威是不是被嚇死了？”

蘇海威的存在感實在太低了，低到這會兒了，葉白餘差點忘了他的存在。

蘇因也猛地反應過來，她看向倒在地上的爺爺，撲過去檢視他的情況，但剛把爺爺的身體翻過來，她就嚇的崩潰大喊，下意識就將人推了出去。

眼前這哪是蘇海威，這明明是套著蘇海威身形的一具乾屍，這張臉乾癟無血肉，眼眶深深地凹進去，毫無生機。

魏平生在旁邊添油加醋：“嘖，你失算了，把人算沒了。”

葉白餘白他一眼：“我沒瞎。”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說，“蘇因，把花撿起來。”

蘇因徹底無助了，她不知道該做什麼，眼淚一個勁往下淌，動作上卻聽著葉白餘的話收起了地上那些花。

懸於天際的那隻眼睛似乎輕輕動了動。

“每次到了這個關頭，我都會覺得無聊。”

葉白餘指尖捻著離苦針，“為什麼總要搞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情，有些事能用嘴解決，就不要動用武力，這樣不好嗎？”

她這樣說著，手上的針卻沒有任何猶豫地射了出去，離苦一出，一針化萬針，如雨般朝著那隻眼睛的瞳孔刺了過去，但幾乎是同一時間，那隻巨眼忽地眨了一下眼睛。

分佈在眼白上的紅色血管輕輕蠕動起來，又在瞬間變成無數根觸角噴灑出來，每一根觸角上，都有一個人。

葉白餘眸光一暗，將快要破碎了的蘇因往自已身後一扯。

離苦針化成一道道銀光周旋於那些被觸角控制的人之間，在漫天沙塵中，魏平生緩緩開口：“這些人都好眼熟啊。”

“都是蘇家人，能不眼熟嗎。”

葉白餘沒好聲氣地挽著袖子：“魏平生，程玖鳶的牌位你研究的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魏平生看向，“你挽袖子幹啥？”

“我去打一架。”葉白餘看起來很不情願，“光靠嘴皮子的話也會顯得我很無能。”

“這裡也就咱們幾個，倒也不必這麼為難自已，按我說……”

魏平生話還沒說完，葉白餘已經腳尖一點，沒入了那些空中亂舞的人群中了。

魏平生一聲輕嘆。

蘇因在他身後疲憊又驚恐地問：“魏先生，我能做什麼？”

魏平生轉身看她，有幾隻觸角朝著他們的方向過來，那些人的四肢全都不受自已控制，而是按照觸角的意願，甚至扭曲成人力難為的姿勢。

蘇因眼睜睜看著其中一個人的身體擰成麻花，伸著尖利的指甲張牙舞爪地朝她抓過來，她很想逃，但還是用盡千萬分的意志管住自已的雙腿，乞求般盯著魏平生。

於是她看到魏平生揪了她手上那束花的其中一片葉子，兩指夾著輕輕彈出去，那哀嚎的人像是瞬間被火燎到一樣，痛苦地往後退去。

她喉嚨重重一滾，聲音發顫，“我知道你很厲害，我看到你變了很多……很多的彼岸花，魏先生，請你幫幫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救我爺爺？”

“原來被你看到了啊……”魏平生嘆氣。

“只要你幫我，我永遠為你保密。”蘇因很害怕，但不得不跟他談條件，“我想救我爺爺，我不想做只被葉小姐保護的廢物，我不想永遠都在逃和怕。”

“好。”

沒成想魏平生輕易就答應了她。

“蘇因。”魏平生說，“我要你十年壽命。”

蘇因愣住。

那些觸手控制著歷代死去的蘇家人的靈魂依舊在天際飛舞糾纏，葉白餘被那些血管一樣的東西重重包圍，那根離苦針按照她的心思不斷在縫隙中穿梭，而她手上的，是程玖鳶和程凝序都用過的那把紅纓槍。

“渾渾噩噩，那我就先讓你清醒。”

她的聲音帶著凜冽之氣從那些糾纏著的縫隙裡傳出去，手上的長槍帶著銀光毫不留情地刺向那些紅色觸手。

槍過，觸手斷，血液飈出來濺到她的衣服上，她一臉不情不願，臉色似乎更難看了。

她的行為無疑惹怒了這隻巨眼，更多的觸手伸了出來，而被觸手控制著的那些人，也跟之前不一樣了。

他們越來越像人了。

葉白餘眸光沉沉，嘴角一抿：“我可不是那麼有良心的人。”

話音落下，她手起槍落，長槍刺進眼前那個朝她而來的人。

與此同時，蘇因回答了魏平生。

她說：“魏先生，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