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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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餘棲身的是程玖鳶的牌位,居於這個祠堂最高處,想必在程玖鳶之前的蘇家人都沒有資格進這個祠堂。
供在蘇家祠堂最上頭的,不單單是個女子,還是個外姓女子。
這祠堂裡還不止一個女子,另有108名女子的靈位排列在內,受蘇家香火供奉。
葉白餘看著地上那具生機散盡的軀殼,被靈牌中殘留的執念裹挾著,竟然生出了悲痛,心疼,歉疚和憐惜,那是隻有一個母親才能對孩子生出的濃烈情感,心頭如刀割一般難受。
她感覺到牌位裡一抹執念抽離出去,落地化為一人,那女子一身紅衣,馬尾高揚,身姿颯爽,一杆纓槍在手,盡顯風流。
她也看到地上那人的魂魄脫離軀體,百歲老人化為八歲小兒,對著眼前那女子叫出一聲娘。
葉白餘一聲輕嘆。
可這是魘,魘裡的一切,都不過是亡者的執念,是他生前日夜盼望的,死前一刻最想看到的。
這個死在祠堂裡的百歲老人,他究其一生想要的,竟然只有他的娘。
她看到那女子朝她的孩子伸手,看到他急切地想去牽住那隻手。
葉白餘想告訴他,不要牽,千萬不要牽那隻手。
她說不出口,也不能說。
“阿晏。”那女人開口,“娘帶你走,好不好?”
她的孩子說:“好。”
剎那間,葉白餘隻覺得棲居於靈牌中的靈魂在被烈焰灼燒,突如其來的反噬讓她眼前一黑。
魘裡的一切都由煞氣組成,那股因為她的到來而得以逃竄出去的,承載了一個母親愛意的執念,同樣也是這魘裡的一部分,都是煞氣組成的。
這也是魘魔最煩人的的一點。
那母子倆的靈魂化作煞氣侵入祠堂的每一寸角落,葉白餘身體承受的灼燒也越來越重。
那叫阿序的孩子沉默無言,目光一寸寸地掃視過那238個牌位。
她跪在老人身邊,叩首,聲音洪亮而又顫抖:“蘇家第八代家主程凝序,叩別曾祖!”
一時間,風雪鑽進祠堂,哭喊聲和腳步聲亂作一團湧進來,掀滅了祠堂裡好幾盞長明燈。
葉白餘眼見著好些人衝進來,他們應該都是蘇家人,那個叫程凝序的孩子被人群衝撞開來,額頭撞在柱子上血流如注,無人在意他,都在忙著哭。
她看著那小小的孩子滿臉的血,瞳仁卻漆黑攝人,那雙眼睛從最開始的慌亂無措,到最後的冷血漠然。
後來有個男人匆匆趕來了,那人手持一柄長劍,一身黑衣,肩頭風雪成冰,面容憔悴一身狼狽,像趕了很遠的路而來。
他立在祠堂門口,半晌後下跪叩首,而後起身,跨進祠堂走到那孩子跟前。
他跪下去,用手絹去擦那孩子臉上的血,聲音沙啞卻又堅定,他說:“阿序,從今往後,我就是你最鋒利的刀。”
程凝序看著眼前一身風霜的男人,她細細看著這個人,似乎要將這張臉刻進眼睛裡,許久後她目光移開,從男人的眼睛落到那吵鬧的人群上。
她開口,斬釘截鐵:“十一,我命令你,帶阿祖離開這兒。”
男人點頭應下,起身,轉身,撥開混亂的人群。
有人嘶吼著,咒罵著,拍打著,那個叫十一的男人一臉冷硬,只往死去的老人身前走。
身後傳來稚嫩卻不可抗拒的女聲:“十一,我以蘇家家主的身份命令你,誰擋,殺誰!”
話音落下的那麼一刻,祠堂裡萬籟俱寂。
“啪——!”
又一盞長明燈滅。
長劍劃過脖頸,血濺成花,驚詫和錯愕交纏,再無人敢圍在那老人身邊。
十一再跪首,整理好老者的衣裝,將人背在背上,他看向程凝序問:“主子,咱們去哪兒?”
程凝序上前,她臉上帶著血,一一望過她的族人,那雙眼睛滲人的可怕。
她走過去,撿起地上那隻柺杖說:“送阿祖去見他的娘。”
一大一小往外走,有人衝上去想制止,這一次,程凝序抽出男人手中的劍,親自揮向來擋她的人。
葉白餘在烈火灼燒的疼痛中緩過神來,她看著那兩個漸遠的身影想,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孩子變成一個魔?
她從那個孩子身上,看到了鋪天蓋地的煞氣和怨恨。
程凝序和那個男人離開了,祠堂裡陷入短暫的寂靜,緊接著人們哭嚎,吵鬧,整個屋子似乎都有點震盪。
震盪?
葉白餘猛地回神,唱戲的角兒散場了,戲臺子自然也沒留著的必要了。
可小黑還沒找到她,她一時之間還脫離不了這個牌位。
想到這裡她就好一陣無奈,冉盈那小丫頭可真是送了她一份大禮,她嘗試了好幾次了,重傷未愈,她在牌位裡沒辦法調動力量,只能憑藉意念召喚小黑,等它來救她脫離苦海。
亦或者也不能說是冉盈的問題,而是這個夢境本身就存在問題。
那個叫阿序的孩子,她在這個魘裡,是個特殊的存在,因為她很快就發現了,這祠堂的門口像無端生起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裡頭那些人怎麼都衝不出去。
動盪越來越大,葉白餘看到眼前那些牌位和燃燒著的燭火一個個左右搖晃又倒下去,房樑上的東西簌簌掉落,火星漸大,她心中絕望一片。
她葉白餘,不是來渡劫的啊。
火舌一步步朝著葉白餘的方向撩過來,她想盡辦法晃動而不倒,一步步挪動位置,最後成功將自已摔到了地上。
牌位掉在地上的聲音出乎她意料的大,震盪中那些吵鬧的人群瞬間歸於平靜,隔著火光,葉白餘看到那些人的目光只刷刷地看向地上的她。
她這才看清楚那些人的眼睛。
他們的整個眼睛裡只有黑色的瞳仁,幽深地像是一灘一灘不動的死水,沒有任何情緒可言。
他們盯著那尊牌位,煞氣一縷一縷浮現,在他們之間纏繞盤旋,這些剛才還活靈活現的人,如今更像被人暗自操作的木偶。
一步,兩步,腳步離葉白餘越來越近了。
她聽到有人說:“燒了,把她燒了就好了。”
又有人說:“只燒了不行,得想想其他的法子。”
“那怎麼辦?”有人問。
“先拿回去吧。”有人從人群中走出來,姿態怪異,像被人提著線操縱。
他的腳步超過了最前面那個人,走到葉白餘跟前俯下身,撿起了那尊牌位,“帶回去再處理。”
有人附和他:“好。”
葉白餘心想,大哥,你能回去我敬你是條漢子。
誰知道那漢子忽然朝她眨了眨眼,黝黑的瞳仁裡顯出眼白。
葉白餘猛地意識到什麼。
那漢子又咧嘴一笑,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他聲音低低地:“白餘啊,你怎麼鑽人家祖宗牌位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