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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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兩分鐘的時間,兩人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對峙著,直到一陣勁風吹進走廊,風帶著雪花吹進葉白餘的脖頸。
她縮了縮脖子,露出一抹笑:“好,但你要是亂來,魏平生,我手上不是沒沾過血,而是沾膩了,不想再碰那黏滋拉呼的東西,你懂嗎?”
“懂。”魏平生笑中帶著幾分討好,“你放心,我這個人除了好奇心重,別的什麼都好,尤其是聽話這件事上。”
葉白餘冷嗤一聲,轉身去檢視蘇海威的情況。
而此時,老槐匆匆回到自已房間,他再也難以壓制自已的痛苦,靠著門就滑坐在地,滿頭大汗隨之冒了出來,牙齒都打著磕巴。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睜開眼睛,眼仁充血腫脹,用力撥出一口氣,隨後忍痛解開了上衣釦子,等掀開衣服的時候,他的上半身已經被黑氣包裹,隱約地血肉在黑氣中晃晃蕩蕩,甚至能看到他那顆與人無異的心臟。
但現在,那顆原本應該鮮紅跳動的心臟上半部分已經腐爛,一團團的黑氣正在鑽進去,試圖繼續腐蝕他的生命。
“我們家白餘還沒安穩妥當呢。”他自言自語,“老子才不能這麼快死!”
話音落下,他抬起胳膊,指尖冒出嫩綠的槐樹枝條,那枝條纏繞禁錮住他的心臟,又一層一層地將其包裹起來,將那些洶湧的黑氣壓制在他編織的枝條中。
白餘隻以為他傷的是腿,但兩千年來每一次都是他去接她,這一次他同樣不想錯過,可越臨近日子他的腿傷也越來越重,只能先找到小黑,那天去接葉白餘的時候,他使用了禁忌之法。
白餘回來的第四天,使用禁忌之法的後果就開始顯現了,他的身體每天都在腐爛,只能用槐枝的力量去消抵,其實不過是左手倒右手,拆東牆補西牆。
白餘重新給他的藥很好用,但他何嘗不知道那裡頭融了她的心頭血,她本就在冉盈的魘裡受了傷,要完全恢復得需要點時間,要是叫她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只怕她把半日閒的天翻了都要留住他的命。
他只有受不住了才會用藥,生怕用完了叫她為難。
他得再活一段時間,得徹徹底底把他們家白餘安穩妥當,就算往後千萬年歲月,沒有他的存在,等她歷經苦楚醒來,有人能跋山涉水去接她回家,半日閒燈火可親,新的人世裡也會有人替她打點一切。
想到這裡老槐就覺得高興,他重新穿好衣服,拿出那一小罐藥,摳摳搜搜地往腿上抹了一點,臉色也恢復如初,又成了往日裡那個忙碌於半日閒後院的小老頭。
等他到蘇海威房間的時候,蘇海威還陷在魘中,神情看起來很痛苦。
老槐已經做好要給他定神的準備,卻被葉白餘擋住了手。
“怎麼?”老槐疑惑。
葉白餘說:“蘇因替他承接了這麼多年的因果,就這麼一次對他來說也無傷大雅,他的身體情況也過得去,我擔心的還是蘇因。”
老槐擔心的是她:“若是明晚就入魘,時機不對,你……”
“蘇因的身體撐不住了。”葉白餘打斷他,“而且她的魘很奇怪,你看小黑就知道了,魘氣都能傷到它,足見這個魘的不尋常之處。”
“那你怎麼辦?”老槐著急,“這魘一看就很兇險,你的身體都沒恢復完全,貿然進去……”
“我就是死,也不會讓自已死在魘裡,我高低得再吃幾頓火鍋再死,再說了,我要是那麼輕易能死,還能活到今天?”
葉白餘挑了挑眉頭,一臉自信,把從蘇因身上取下的墜子戴到了蘇海威身上,又渡了一點自已的真氣,“這就差不多了,我去洗個澡,今晚我守在蘇海威這裡,蘇因那裡你上點心。”
“明白,我會準備妥當。”老槐知道她的脾性,將勸她的話都嚥了下去。
葉白餘出去的時候,陸知嶼正在叮囑那個照顧蘇因的女人,那女人手上拿著蘇因換下來的衣物,問陸知嶼要怎麼處理。
“找個地方燒了,別打擾到葉小姐他們。”陸知嶼說。
他說完這話的時候就看到了葉白餘,臉上不再是冷冰冰的模樣,而是帶上了恭敬,朝著葉白餘躬了躬身:“葉小姐。”
葉白餘的目光在那女人身上一掃而過,直接問:“你找的人靠譜嗎?”
“阿娟是先生帶過來的人,從蘇家本家挑選的,是信得過的人。”陸知嶼說。
“那就好。”葉白餘下樓,聲音傳過來,“待會老槐叫你們做什麼你們就照做,他年紀大了,能讓他動嘴儘量就別讓他動手。”
葉白餘說完這話又回頭看了一眼,魏平生還在蘇海威房間裡,並沒有隨她一起出來,她擰了擰眉,不知道在想什麼,冒著風雪回了後院。
蘇海威房間,魏平生遲遲不走,老槐問了一句:“我說魏先生,你不走幹嘛呢?打掃衛生啊?”
不說還好,他這麼一說,魏平生索性坐了下來,自顧自倒了杯茶,指尖一沾,水珠飛出去沒入老槐後腦,魏平生聲音低沉叫了聲:“老槐。”
他這一叫,老槐後背一僵,彷彿很久很久以前,從他降世到這世上那一刻,第一個叫他的人,就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音調給了他一個名字。
那一刻老槐都沒辦法控制自已,身體裡升騰起來的悲傷讓他難以自控,他熱淚盈眶地轉過來,混混沌沌地不清楚自已到底在說什麼做什麼。
“主人。”他望著魏平生,像隔著千萬年的時光看到另一幅景象。
在他雙腿彎曲要跪下去的時候,魏平生輕輕抬手,老槐的膝蓋就像被什麼東西託舉著一樣跪不下去。
他茫茫然地看著魏平生。
“過來。”魏平生叫他。
老槐朝他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您回來了。”
魏平生沒有答話,只是輕輕頷首,又朝他招招手:“俯身。”
老槐彎腰俯身。
魏平生的右手覆向他的心口,源源不斷的生機進入老槐的身體,老槐身體裡的黑氣被他吸到自已身上,順著他的手背爬上他的胳膊。
桌子上那杯茶翻倒,杯子裡的茶湮入桌布的時候,魏平生收了手,輕聲說了句:“這些年辛苦你了,去吧。”
老槐依舊雙目茫然,他走到剛才的位置,身形一抖,雙眸恢復清明,又陷入剎那的遲疑。
他轉過身看魏平生,見他正扶起桌上的茶杯,見他轉身又是一笑:“手滑了,麻煩你換個桌布。”
老槐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施施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