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眼睫不由得微動,抬起雙眸,眸光輕輕落在那一處上。

只見桂枝正拎著一名粉衣小婢的耳朵,語氣算不上好地罵著對方。

她便不由得蹙起眉尖,揚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那桂枝便將小婢子拎過來,將她懷中一包袱的金銀首飾都傾灑於地上,怒氣衝衝地叉腰回道:“殿下你瞧……這吃裡扒外的小蹄子,要偷了殿下的首飾去變賣,好逃跑!”

祝皎聽著她罵,又掃過一眼那婢子哭啼啼的模樣,忍不住低聲問她。

“你為何要這樣做?”

那小婢見她沒有發怒責罰自已,而是心平氣和的模樣,這才咬住唇瓣,低聲說來。

“城中議論紛紛……大家都說,天子恐怕坐不穩皇位了,殿下也會被那羅長公子害死……奴婢便想提早逃了,免得……”

餘下的話,她不說全,祝皎便也明白了七八分。

如今各地起狼煙,身為柔弱女子,她自然想逃離躲避這禍患。

這也是人之常情。

祝皎如今心裡也沒底,陸溶究竟能不能救下祝慈……她心中難免煩亂,見已經有婢子生出逃離之心,再留著又有何益處?

人一旦生出二心,便不會忠於一主了。日後若真到了危急關頭,恐怕反手將她賣了都有可能。

因此,她眉眼平和,溫聲喚桂枝將府內的奴僕都喚來,親自跟他們說,想走的現在就可以走了,她會還賣身契和發下一筆銀錢,讓他們回鄉去各自謀生。

其中有人想走,也有人自願留下來侍奉的。祝皎都隨他們。

待到日暮西山,府中大概去了三分之二的奴僕,餘下者倒還算是勤勤懇懇。

晚膳是宣州知府特地讓人送來的,送食盒來的那人滿臉堆笑,伸出指尖將飯菜一樣一樣端到茶几上,語氣殷勤討好。

“我們知府大人,那可是很掛心大長公主殿下的……這些都是新鮮好菜,請殿下享用。”

少女垂下眼睫,眸光落在那些菜式上,一樣紅棗枸杞雞湯、一份蓮子百合酥餅和小炒青菜豆腐。

看上去賣相不錯,也算是琳琅滿目。她卻並無幾分食慾,拿起調羹,才舀了一口湯,正要喂到唇邊,便聽見門外傳來一道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聲。

“殿下別喝!”

她聞聲抬頭,那一口湯自然也未曾入唇。卻見夜色朦朧,是一襲黑衫,風塵僕僕的茯苓趕了回來。

祝皎一見她,連忙問道:“京城中形勢可還好麼?”

茯苓並未急著答言,而是讓桂枝拔下發髻間的簪子,輕輕戳進雞湯中。

稍許,銀簪的尖頭便已然開始泛出微微的黑色來。

桂枝驚撥出聲,少女也面色微變,茯苓方才低聲解釋道:“奴婢從京城回來,便聽說羅世琪的人馬正在往宣州來,一路上暢通無阻,宣州知府並無半點阻攔的意思。想必是已經跟羅氏達成一致了。”

祝皎聞言心下一沉,連宣州知府都投靠了羅世琪,來給自已菜中下毒,恐怕情勢十分嚴峻。

她連忙詢問,語氣急切:“那京城呢?天子跟陸溶……”

話音落下,便見茯苓面上顯露出遲疑之色來,卻還是低聲回稟。

“聽說……陸閣老一進京便入宮護駕,皇宮中血流成河,羅世琪索性放一把火,將宮中燃燒殆盡……”

少女聽著這話,腳下一軟,便要跌坐在地上。桂枝攙扶了一把,她強撐著力氣,要聽茯苓把話說完。

茯苓面色不忍道:“奴婢打探了一圈,皇宮裡的火勢燃燒了整整三日,恐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