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投機半句多。耳畔聽得一道馬車聲逐漸靠近,她轉過眼睫,眸光落在緩緩而來的悶青色馬車上,角上懸掛著一個令牌,纂刻著“溶”字。

她心下稍安,也不想跟羅世琪再虛與委蛇,緩緩站起身來,欠身行了一禮,作辭。

“羅公子見諒,本宮還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

她說著,轉過身緩步走出涼亭,不遠處,那輛馬車間下來一抹挺拔的身影,青年著一襲鴉青色羅衫,眸光輕淺,自湖畔涼亭中的身影一劃而過,輕輕蹙起眉尖,方才迎上前來。

他伸出指尖,握住少女的指尖,語氣低柔,蘊含著一股關懷之意。

“殿下……他沒說什麼吧?”

祝皎見到他,跟找到主心骨一般,渾身豎起的刺也不由得微微鬆懈下來。

她不欲多言,想著反正日後也不會有這回相對聊天的時刻,只是搖搖頭道:“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陸溶上馬車之前,最後往涼亭裡瞥去一眼,便見那名年輕郎君也正望著自已。

隔了有些距離,看不清對方眼底情緒,陸溶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一股隱藏極深的惡意。

他別開眼眸,眉尖淺皺。伸出指尖,攙扶著少女上了馬車裡。

目送那一輛馬車徐徐離開,隱入翠色的山林之中,青年才伸出指尖,拿過那一杯她不肯觸碰的茶盞,舉起來,一飲而盡。

茶泡得太久,原本的甘甜之味褪去,只餘下一股陳茶的苦澀,在舌尖縈繞不去。

他卻將這口茶水緩慢地含在唇齒間品味著,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嚥下去。

山林之中,只餘下青年一人。他擱下茶盞,身畔忽然出現一抹黑影,俯身跪地。

“郎君,我們的人已經在京城各處準備好了……只待郎君一聲令下,便可立即執行命令。”

青年眉眼冷淡,闔上雙眸,語氣輕淺,“下月初。”

黑夜恭敬應是,但隨即又有幾分遲疑之色道:“陸溶一直在派人蒐集咱們的關係網,據屬下所知,他手裡已經掌握了一部分證據。”

聞言,羅世琪倒是輕輕挑眉,他將“陸溶”這個名字在心裡轉了一圈。

便不由得回想起前世……對方跟祝皎所流傳那些“私情”。

他不是沉不住氣的人,心尖卻也罕見生出幾分煩躁來,語氣微沉,低聲吩咐。

“不必搭理他,按照原計劃進行。”

“是。”

又是“唰”一聲,黑夜消失於密林之中。青年抬起指尖,輕輕按了下自已隱隱作痛的額角,抿住薄唇。

到了此刻,他神色之間才展露出一抹最真實的陰鷙來。

青年眼前輕輕浮現出方才那一對璧人站在一處,相對而視的畫面。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耳畔迴響起少女說的話來。

“從未喜歡你……是誰都與你無關……”

真是刺耳呢。他如此想著,腳下忽然踩著什麼東西,發出一聲細微的輕響。

青年垂下眼睫,瞥見一抹玉色,他俯下身,將其拾起。

是一隻素淨的白玉簪子,方才少女髮髻間所插的。他湊近一些細聞,依稀可聞見玉簪縈繞的那股幽幽香氣,令人魂牽夢繞。

於是,羅世琪的內心便又升起一股荒謬的安定來。

既然前世便是夫妻……哪有今生輕易放手,成全她跟旁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