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緩緩步入席間,經過眾人,來到居於上位的祝荷身前。

總是要跟主人家打聲招呼的。她指尖捏著輕羅小扇,朝對方略微點頭,便已然算是給顏面了。

“明德表妹……許久不見,近來可還好麼?”侍婢搬來椅子,讓她好在祝荷身畔坐下。

祝皎坐下時,不知是不是錯覺,鼻尖嗅到一股濃郁的藥香氣。她揮著扇子的指尖微微一頓,那氣味稍縱即逝,很快被一股濃烈的脂粉香氣所掩蓋。

那祝荷今日也算是盛裝出席,重重疊疊的裙襬拖曳至地面,凸現出圓潤的肚皮,她面上含著一股淡淡的笑意,眼底暗芒一閃而過。

“出嫁為婦,夫君待我體貼入微,如今又有了自已的骨肉……自然一切都好。”

這話半真半假,或許是也只有她自已信了。少女搖著扇子,回憶起京中關於輔國公嫡長子夫婦不和的傳聞,輕輕挑眉。

她忽然鬆手,那團扇掉到了祝荷跟前的地面上,少女輕“呀”了一聲,俯下身去撿拾起來,因著這個動作,二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一些。

祝皎鼻尖嗅到一股愈發強烈的香料氣息,眸光不露聲色地從女子的面容間劃過,在對方察覺到之前,又飛快地別過眼眸。

她伸出指尖,撿起團扇來,輕笑一聲,自嘲道:“瞧我,我們表姐妹許久不見,只顧著閒聊……連扇子掉了都顧不得。”

少女打個哈哈搪塞過去,卻見祝荷今日似乎格外地緊張,指尖不住地撫摸著自已的小腹,四下隱晦地張望著什麼。

這樣的舉動,實在是太過反常了。少女難免留個心眼,抬起眸光示意茯苓悄悄離開。

表姐妹二人又閒聊幾句,便見祝荷似乎忽然間一疼,捂著肚子,額間都不自覺沁出一層薄汗來。

“表妹這是怎麼了?”她靠的近,總不能當做沒看見,關心地詢問一聲。

那女子呼吸微重,卻強撐著展露出一抹虛假笑意:“許是胎動……無妨的,表姐別擔心我。”

這時,恰好一名婢女雙手捧著一個托盤,盤內是一盞燕窩,走上前來,低聲道:“夫人……該喝燕窩了。”

明德郡主垂下眼睫,語氣溫軟道:“表姐,我身子沉,不方便。還請你……將那盞燕窩遞給我。”

祝皎一瞬間便察覺到不對勁,她垂下眼睫,伸出指尖將那盞燕窩接過來,遞到女子手中。

她自已喝下一口,便陡然神色一變,脂粉底下面色蒼白這下再難遮住,“啪嗒”一聲,手中杯盞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吸引眾人目光。

眾人抬眼望過來時,便見祝荷面色難看,雙手捂著肚子,裙襬底下渲染開一團鮮紅色的痕跡來……

祝荷昏厥之前,撐著最後一口力氣,伸出指尖抓住一旁祝皎的衣襬,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是你……害我……”

好好的賞花宴,主人家倒是突發意外小產了。宴會散去,餘下祝皎端坐於內室,安然地聽著屏風之後,祝荷聽聞自已的胎兒小產後的嚎啕大哭聲。

“我的孩子……”她一面哭著,一面不忘往祝皎身上潑髒水,“表姐,你我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害我?”

祝皎聽著這話,待她將能潑的髒水都潑夠了,才站起身來,款款入內。

祝荷見她進來,雙眸中流露出憎恨的情緒,卻見少女溫聲開口道。

“表妹這一胎沒得古怪,若說是我接一把手便能下藥致使你小產……也實在是瞧得起我了。”

她又不是什麼毒物,哪至於過一下指尖便染如此劇毒?

祝荷咬住下唇,緊咬著她不肯鬆口:“必定是你!一定是你嫉妒我嫁給了你的心上人,於是便出此下策……”

祝皎卻也不跟她爭口舌之快,招手喚進來三位太醫,都是內庭看婦人病症的一把好手。

她語氣輕緩道:“這三位都是太醫院的老手,讓他們替表妹診一回脈,看看究竟是什麼緣故才好。”

祝荷便不免心尖一顫,她今日找的大夫,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才會按照她吩咐的話說,若換了旁人,恐怕必定穿幫。

她連忙抹黑道:“表姐帶來的人……誰知道會說些什麼?”

少女卻是揚唇一笑,眉眼坦蕩得很。

“表妹若不放心,本宮可以將這滿京城裡的大夫都請過來,替表妹診脈。還不放心,江南的、山東的……都可以去請。我總不可能,買通全天下的大夫,不讓他們說實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