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轉過身去,眼尾餘光卻瞥見少年正在嚇得發顫。

她不由得輕輕蹙起眉尖,伸出指尖握住對方的手,語氣認真地道來:“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發怵。”

懲治旁人,自已倒先被這血腥場面嚇著,可如何是好?將來面對朝堂上的爾虞我詐、腥風血雨,更會立不住腳跟。

少年心中也知曉皇姐是為了歷練自已,深吸一口氣,低聲應著。

“我知道了……皇姐。”

她抬腳往後走,一眾朝臣都嚇得膽顫心驚,大氣也不敢出。

在經過一抹身影身旁時,祝皎卻輕輕頓住腳步,她轉過眼眸,眸光定定地落在年輕郎君身上。

開口時,語氣輕柔。

“羅長公子,今夜可真是嚇人呢……”她嬌嗔著說道,“恐怕回去要做噩夢了。”

羅世琪沒想到會被她點出,面上不動聲色地低眉應著,脊背間卻忍不住沁出一層薄汗來。

“不過也是劉貴妃母子咎由自取。”少女語氣輕緩,道出關鍵,“野心勃勃、起兵造反,能落得如此下場……已經算是便宜他們了,你說是不是?”

青年眼尾輕輕掃過宮門外的血流成河,呼吸微一窒,低聲附和。

“殿下說得是……”

“既然如此,”少女彎起唇瓣,眉目盈盈一笑,語氣輕飄飄的落下,“便勞煩羅公子,去替二人收殮……”

她說著,抬起指尖扶正髮髻邊的長簪,語氣漫不經心地提醒。

“謀逆之人,不能進皇陵,也不必好生安葬……公子可記住了,要丟去城外的亂葬崗上。”

少女咬字輕且緩慢,這話說來隱約透露出幾分弦外之音。

青年並非蠢笨之人,心中很快明白過來,公主這是以此來敲打震懾自已……

他心中一時思緒紛亂,表面上則是垂下眼睫,恭恭敬敬地稱是。

“不過……此事為什麼交給微臣?”他再是沉得住氣,也不過十八九歲的郎君罷了,難免想要試探一二。

祝皎抬腳輕輕湊近他,二人之間距離拉近,她的呼吸似有若無地噴灑在他耳畔,彷彿極其曖昧一般。

“因為本宮喜歡你……”她輕聲細語道,“也相信你……會好好完成此事。”

二人眸光對上一瞬,或許是夜色昏沉,月光晦澀,羅世琪卻並未從她眼中看出幾分她所言說的“愛意”。

他的心便不由得微微一沉,屈膝應允。

“微臣知曉了……”

她看出了自已的謀算……這一點,難免使得羅世琪心尖驚顫。

他自認為偽裝得足夠到位……是什麼時候被看出了破綻的?這位權勢滔天,城府深沉的樂延長公主殿下……又看出了多少?知曉多少內情?

一切問題,猶如沉重的石塊壓抑在他心上,令人呼吸不暢。

八月十七這一日,恰是個豔陽高照的晴天,內庭算的百年吉日。

公主府內,少女很早便起身來打扮,特地著一襲櫻桃紅色暗花錦繡長裙,上身則是一件粉杏色雲錦羅衫,顯得腰肢纖細,身段婷婷。

將青絲挽作迴心髻,髮髻兩側插入各兩支金鑲玉步搖,略施粉黛,便已然足夠容色妍麗,花容月貌。

妝扮完畢後,便乘馬車進宮。

登基大典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她緩步走進天寧宮內殿,看見少年正緊張地站在屏風前,練習著一會兒要說的話。

見到她來,祝慈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指尖,呼吸有些不暢。

“皇姐……我、朕好緊張。”他六神無主,低聲問她,“你說……朕會不會是個好君主呢?”

祝皎回憶起前世祝慈登基之後治理的水準,她頓了頓,老實搖頭,“我不知道。”

少年睜大了一雙圓眸,便見她伸出指尖,替他將玉冠扶正,語氣柔緩地道來。

“怎麼評定你,那是後人應該考慮的事情。至於你,做好身為君王應該做好的事情,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