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章 憎恨之心

今夜的雨水，越下越大了。從地牢的入口灌進大獄之中，地下站著的所有人，衣襬俱是溼透，一股沁入心脾的寒意，在大獄之內緩緩蔓延開來。

待內侍宣讀完聖旨，一旁呆呆站立的粉裙娘子方才緩過神來，她飛身上前，奪過那道聖旨，不可置信地仔細看過一遍。

“不忠不義……不仁不德……”她喃喃細語，念出聲來，越是看下去，越是心驚膽寒。

這是將她父親徹底處死的旨意。

祝荷雙眸渙散了一瞬，幸而身後的婢女連忙上前攙扶一把，她才不至於摔倒。少女強撐著站住腳，她的眸光再度落在聖旨上時，卻留意到其中一個字眼。

——“方”字的比劃，最後那一捺，是往上勾起的。

這是祝皎行筆的習慣。

她眸光微動，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揚聲指出這一點來。

“這是樂延長公主的字跡……並非天子親筆！”她狀若癲狂一般叫起來，將這個字指給在場所有人看，“你們看啊……這不是天子的筆跡，一定不會是這樣的！這聖旨不對……寧王府不認！我要進宮去面聖！”

她說著，便要攥著聖旨跑出去，進宮面主。

可這也並非易事，她才跑到門口，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便橫在了她的脖頸處。

“陛下有旨……誰也不許阻攔，若有違抗者，格殺勿論。”

祝荷一瞬間感受到了四周瀰漫的殺氣，她輕輕往後退了半步，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婢子連忙攙扶著她，低聲勸說道：“郡主糊塗，這即便不是陛下親筆，也必然是天子授意長公主寫下來的……說不準，還是長公主煽動的呢？”

話音落下，便見祝荷雙眸中匯聚一團怒氣，她氣得心口起伏不定，什麼也沒力氣去想，只餘下滿腔仇恨。

“是……是祝皎。”她輕聲呢喃，仇恨的物件一旦找到，餘下的邏輯都會自然而然地補充好，“是她……她嫉妒我跟羅公子定了親事，哪怕貴為公主，也有得不到的東西……所以她就要這樣害我父親……”

婢子更是憂心忡忡道：“何止呢？說不準……長公主下一個目標便是您了。”

祝皎！

少女氣得單薄肩頭都不由得輕輕顫動，從牙縫中擠出來幾個字來：“她想都不要想！”

這時，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慘叫聲，她聽出是寧王的，連忙起身飛奔而去。

“不要！”

終究是徒勞……只差三五步距離，她眼睜睜地看著，父親七竅流血，倒在地上，雙眼睜得極大，到死也沒有瞑目。

“啊啊啊——”祝荷連忙撲上前去，抱住他漸漸失去溫度的屍身，嚎啕大哭起來。

祝皎……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她混亂的思維，最終只餘下這個想法。

寧王已伏法的訊息傳回皇宮之中，天子滿意地闔上雙眸，沉沉入睡。

少女跟著內侍一道走出去，在迴廊之下聽對方道出細節：“……行刑時，明德郡主正巧在探望寧王，她見著聖旨哭鬧不休，打翻了毒酒和白綾，原本寧王可以體面上路的，最終只能死於劍下。”

內侍說到此處，也難免有幾分疑慮：“聽說……死狀可怕，郡主嚇得狀若瘋癲、氣急攻心，直接暈了過去。”

祝皎聽著這話，便忍不住輕輕蹙緊眉尖，抿唇道：“如此行事，未免也太粗糙了些。”

天子只處決寧王一人，並未連累家屬，這便已是開恩。

卻說哪有讓家屬在旁邊看著的……自然會難以接受，嚇得不輕。即便行刑，也該找無人偏僻處。

內侍羞愧低頭：“奴才該死，當時情急之下……那如今可該如何是好？”

“寧王沒了，寧王府還在。”少女言簡意賅地吩咐道，“讓他們把屍骨收殮，要辦喪事，悄悄地辦一場就是了。”

寧王有不臣之心，死了也並不光彩，一般都是不允許辦喪事、見哭聲的。祝皎格外開恩，已然算給他們顏面了。

內侍連忙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