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桂枝輕輕邁進屋內時,便見窗外春光輕輕灑落在少女身上。

她伏在榻邊,髮髻因勞累稍顯鬆散,指尖卻搭在青年的掌心中,雙眸低垂著,呼吸平緩。

如此望去,竟像是一幅構圖精巧靈動的畫作,她輕輕嘆息,有幾分不捨得叫醒少女。

但祝皎睡得淺,時刻要掛心青年的病情有無惡化,因此才聽得腳步聲,便輕輕抬起雙眸來,初初醒來,蘊含著一股迷離之意。

“殿下,”桂枝也只得低聲開口,“羅家長公子拜見。”

聽見這個名字,少女的雙眸漸漸明晰幾分。原本並不想見這陰險之人,卻也知曉對方是過來打探虛實的,避著也不是辦法。只好輕輕點頭。

“知道了……這就來,請他稍候。”

花廳內,青年指尖才捧起一隻茶盞,若有所思地抿下一口,便聽見一道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起。

他抬起雙眸,只見一抹窈窕身影自屏風後緩緩走出,少女今日著一襲雪青色花素綾長裙,上身是一件淡粉色的春衫,顯得脖頸纖細,肌膚似玉。

她抬起雙眸,對上青年的,羅世琪這才發覺自已盯著少女瞧的時間似乎過久了一點。

他從前有這般留意過樂延長公主的美貌麼?他自已也並不清楚,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之腦後,年輕的郎君唇紅齒白,語氣柔緩地道來。

“……好些日子未曾得見公主,聽說殿下偶染風寒,不知如今可好了?”

他說得是上月自已悄悄下揚州的時日。少女語氣平靜,緩聲應著:“本宮大好了,有勞羅長公子記掛。”

那羅世琪指尖捧著茶盞,便不由得蹙起眉尖,輕聲問道:“殿下……有沒有聞見,這屋內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少女聞言,似乎也跟著細聞了聞,卻是輕輕搖頭:“許是郎君聞錯了。”

青年卻站起身來,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正色道:“是不是殿下受傷了?這可是要緊事,微臣看,還是請太醫替殿下瞧一瞧會穩妥些。”

這話便是明晃晃地將自已想要查探的心思擺在明面上了,祝皎如今睜眼看著他這張道貌岸然的面容都只覺心中翻湧作嘔,便也沒了以往虛與委蛇的耐心。

她伸手擱下茶盞,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來。

這時,便見一團胖乎乎的影子竄進來,從青年腳下竄過去,險些絆他一跤。

桂枝連忙追進來,朝他抱以歉意道:“羅公子……實在是不好意思。”

羅世琪緊緊蹙起眉尖,“那是什麼東西?”

祝皎從髮髻間拔下一支綠梅含珠長簪來,簪頭追著一串小瑪瑙流蘇,她俯下身去,在座椅前輕輕晃動。

果然不出幾息,便見一隻胖乎乎的黑白相間花色的貓兒從椅子底下竄出來,抱住那支簪子咬著玩,連才咬死的一隻老鼠也不玩了。

“府上花園花樹眾多,難免生鼠蟲,殿下為了護花,特意養了幾隻貓兒的。”

青年眉尖皺得更深,看著那隻貓嘴上還沾著老鼠的血痕,“如此噁心的畜生……”

桂枝頓了頓,補上一句:“殿下挺喜歡它們的,給它們每隻都戴上了小銀項圈。”

羅世琪聞言抿住薄唇,好半晌才似乎忍著噁心,低聲讚一句:“殿下愛護蒼生,真是大善。”

少女索性將簪子給那隻貓咪,看它咬著玩得不亦樂乎,不由得輕輕舒展開眉眼來,唇角蘊含了一抹笑意,抬眸望向他,暗帶譏誚。

“羅長公子所說的血腥氣,恐怕便是由此得來的。想不到,羅公子竟然比本宮府上的貓兒鼻子還靈……下回哪地鬧鼠患,將羅公子送去,只怕比貓還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