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牽連了好幾戶世家大族,內裡錯綜複雜自不必說,被下獄的人中,便有輔國公府的三公子,羅世琪的親弟弟。

這夜月色朦朧,一襲黑衣的青年指間執燈,沿著臺階而下,來到幽深漆黑的大獄之中。

他抬起指尖,將兜帽放下,露出一張俊美卻稍顯陰鷙的面容來。

正是羅世琪。

他緩緩走到一間牢房之前,那內裡原本頹喪欲睡的少年見著他,連忙爬起來,雙手撐住木欄,努力朝他低聲求救。

“長兄……長兄你救救我!”眼前的少年衣衫襤褸,進入這種地方的人,不死也要脫一層皮,他害怕到幾乎口無遮攔,“你知道的……我是替你頂罪……”

“夠了。”

羅世琪不欲聽他說這些沒用的話,眉眼間微微流露出不耐來。

三公子的確是替他頂了罪責。當時陸溶的人,已經查到了羅家郎君頻繁出入花月樓,卻並非沉溺溫柔鄉,而是逢場作戲,跟大臣在屋內議事許久。

若不是他說服了心智不堅定的三弟頂罪,恐怕如今下獄的便是自已了。

羅世琪如此想著,面上緩和幾分,輕聲細語地安撫他。

“三郎,你我親兄弟,我怎會放任你不管呢?”他伸出指尖搭在對方肩頭,做下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

青年接著繼續往前走,來到盡頭處的一間牢房前,方才頓住腳步。

他抬起雙眸,往內裡望去,那裡枯坐著一抹高大而凌亂的身影,從前風光無限,而今如同枯樹葉一般凋敗。

是寧王。

這才是他今夜真正要來見的重點。

“王爺,如今是已然認命了?”他語氣幽深,於暗夜中緩緩響起。

那枯坐如雕像的男人聞聲抬起頭來,見是他,靠在牆上,苦笑一聲。

“我不認命……又能如何?你看我現在,已經是被束住手腳的階下囚,只等天子一道旨意,奔赴黃泉罷了!”

這話說得頗為喪氣,卻也能聽得出來,他心裡是蘊含怨氣的。

羅世琪的指尖輕輕拂過自已袖擺上的塵埃,語氣漫不經意又微妙。

“王爺……可沒那麼容易認命。”

他知曉,天子能將寧王這個親弟弟下獄,想必陸溶手中,已經掌握了他不少企圖謀反的證據。

如此,不算冤枉了他。

只是他一朝下獄,那些培養多年的暗衛兵馬……豈不是隻等著拱手讓人?

寧王顯然也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眸光稍稍震顫,緩緩抬頭。

“羅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羅世琪便彎唇一笑,語氣平靜又帶有一絲誘惑:“王爺手握兵權多年,私下裡結交的朝臣、培養的暗衛……如今與其一朝付之東流,還不如拼死一搏。”

這話便是勸說他在這種檔口,還要謀反……寧王沉吟片刻,才輕輕搖頭。

“如今行事,時機並不成熟,最大的下場便是舉家送死……”

“不必做到如此。”青年笑意盈盈,語氣輕緩地打斷了他的話,嗓音壓低一些,“天子要治您的死罪必定需要證據,如今又是陸溶在查此案……只要毀去他,和他手裡掌握的證據,沒有證據,天子是無法降罪於您的。”

夜色昏沉,微弱的燭光中,他如願看見了男人眼底的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