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之後,一行人在客棧中落腳,桂枝很快尋來大夫,替她看了腳傷,喝了幾日湯藥,再換幾日藥也便好得差不多了。

於是這一日才是傍晚時分,少女便著急拽著青年,二人一道去了城中最大的煙花之地——花月樓。

未免女子身份惹得人起疑心,她今日特地著一襲黛青色羅衫,寬大的衣衫包裹住少女玲瓏有致的身軀,倒是看著比平日裡素淨許多,若不細看,只是個子矮些的年輕男子罷了。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花月樓的大門,只聞得一陣濃香撲鼻,早有濃妝豔抹,一身水紅色羅裙的中年老鴇迎上前來。

她那雙眯起的眼眸打量二人一眼,眸光微閃,笑著招呼道:“二位郎君,裡面請,今日是要哪位娘子或是小倌人侍奉呀?”

少女聽著倒是心底微微一驚,想不到這花月樓是男女通吃。

她便清了清嗓子,刻意壓低了聲線問道:“你這裡,有沒有一個叫青霧的娘子?大概十五六歲,身材嬌小。”

她想,好幾年顛沛流離,總歸是不可能珠圓玉潤的。

聞言,那老鴇倒是蹙起眉來,仔細思考了一會,輕輕搖了搖頭。

“這沒有叫青霧的,至於十五六歲的娘子……我這有東西兩座樓,上百的姑娘,多著呢。”

祝皎便不由得追問一句,卻見那老鴇抬起塗著鮮紅色蔻丹的指尖拿團扇掩住半邊臉,問道:“兩位不是來找姑娘和倌人玩的,卻是來找人的?還是來查案?”

這話顯見得便是起了疑心。

“你是開門做生意的,”祝皎便不由得輕輕蹙起眉尖,語氣冷淡幾分,“難道還要把人往外趕不成?”

“倒不是小郎君你說得這個道理。”那老鴇便難免掩唇一笑道,“我們開門迎客,也是要挑一挑客人的,免得有眼無珠,衝撞了哪位貴客,自然也不好……”

看來是看出他們的身份不一般,怕是有什麼麻煩事找上門來。這種地方,魚龍混雜也是難免。

陸溶開口,語氣清潤平緩道:“我們是來玩的,還請老闆娘隨便點兩個,我們聽聽曲兒便好。”

那老鴇復又瞥過二人一眼,方才安下心來一般,含笑稱是。

二人很快便被引進一間廂房內,廂房算寬敞,隔著一道輕幔,一側坐著一名身段妖嬈的女子彈奏古箏。

樂曲聲慢慢,縈繞著整間屋子。而另一位,卻是一名一襲大紅色羅衫的年輕男子,他穿得極其放蕩不羈,袒露出心口大片白皙的肌膚來,指尖捏著一隻酒壺,動作嬌柔地朝二人屈膝行了一禮。

嗓音也是婉轉多情,“給二位貴客請安。”

陸溶幾不可聞地輕輕蹙起眉尖。

二人在圓桌旁落座,那紅衣郎君便如同渾身上下沒長骨頭一般倚靠在祝皎旁邊坐著,時不時湊到她耳畔細聞,嘻嘻一笑。

“這位小郎君好香啊……身上有女子脂粉的味道……”

他彷彿只是隨口一說,又彷彿意有所指。祝皎心裡“咯噔”一下,卻聽見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響。

抬起圓眸,便見青年伸出指尖,將手中酒盞擱到桌案上,他眉眼顯然冷淡了幾分,語氣更是如此。

“既然已經看出來,便不必再演。”

那紅衣郎君便輕輕一笑,裝作要躲到少女懷中去一般的嬌俏,嬌嗔道:“郎君你瞧,你朋友他真兇呢。”

二人之間的距離拉近,祝皎一瞬間聞見他身上濃郁的香粉氣,被嗆得扭過頭去咳嗽不止。

幸而青年替她倒了一盞茶水,她伸手接過,連忙道一聲謝。

那紅衣倌人見狀,也不再逗她玩了,揮了揮手中的帕子,微微一笑道:“我方才,聽見二位跟老鴇的談話了。”

少女的眸光不由得一凝,便見他接著說下去,語氣稍顯遲緩道:“青霧這個名字……在下倒是好像聽說過。”

少女聞言,連忙追問道:“你可知她眼下在何處?”

那倌人見她著急,便彎唇而笑,指尖拎起酒壺,往杯盞中倒了小半杯,語氣陰柔地朝她一敬。

“你我非親非故,我為何要告知二位?這位娘子……若是飲下這一杯酒水,打心裡尊重我,咱們兩個便是朋友了。”

他說著,將酒盞往她面前遞了遞,“既然是朋友,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祝皎望著他遞到自已面前的那一盞酒水,哪怕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聞見其中辛辣的味道。

她不由得咬了咬唇瓣,下意識去看陸溶。後者的眉尖已然緊緊蹙著,語氣冷寒:“我來替她喝。”

“哎……”紅衣倌人一笑,語氣微妙,“那可不成。”

眼下也沒有其他法子,少女只得伸出指尖,將一盞酒水一飲而盡。

“啪嗒”一聲,是她將空了的杯盞倒扣在了桌面上。

陸溶眼中劃過一抹晦澀不明,抿唇不語。

“娘子爽快!”那紅衣郎君見此,便也遵循諾言,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