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輕輕灑落於紗窗前,映照在一高一低,相對而坐的兩抹身影上。

“此事,公主本可以不答應的。”眉眼冷然的青年伸出指尖,替少女沏了一杯熱茶,輕輕推過去。

“不答應,質子也不敢如何,何必惹麻煩上身呢?”

“我可沒那麼傻!”

少女抿了一口他府上獨有的霧遠茶,這種茶從西域運來,只有他愛喝,她年少時跟著他喝了好幾回,便也喜歡上了。

她伸出指尖,戳了戳青年的掌心,笑得狡黠如小狐狸,“我這不就……來找你幫我了麼?”

“殿下。”他指尖輕輕握住對方的柔膩細指,無奈地輕輕呼喚一聲,只是那語氣,怎麼聽都像是蘊含了一股寵溺之意。

少女便也不再逗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出真正原因。

“聽說北國二皇子被瘋狗咬了一口,眼下遍尋名醫也無用,已經瘋了大半了……大皇子雖然有幾分才幹,又是病怏怏的模樣,指不定哪日就歸西了。”她簡短結說,分析出結果,“北國天子膝下總共三位皇子,若是二位都不行,不出兩年之內,必定是要將質子殿下接回去的。”

接回去自然便是下一任北國天子了,跟未來天子結下善緣,自然也於自身有助益。

原來如此。陸溶輕輕挑眉,覺得這個理由還說得過去。

“既然如此……微臣便陪殿下走一趟江南。”

七月正是暑熱時節。

一隻畫舫輕輕自河道之間駛過,畫舫不算大,可容納十餘人。

一位年輕的公子,身段挺拔頎長,著一襲綠色薄衫,先從船艙內出來,然後轉過身,去攙扶內裡的一位小娘子。

那小娘子雖是一身豆綠色的衣衫,做簡便打扮,可任是誰也能看得出來幾分貴氣逼人,如珍珠一般瑩瑩散光,十分耀眼。

青年伸出指尖,將她攙扶出來,二人來到船頭處。已然擺好了兩張軟榻,少女才坐到榻上,便輕輕撥出一口氣來,茯苓在一旁撐傘,桂枝連忙替她擦去額上的薄汗,低聲道:“天愈發熱了,要去揚州,這樣的悶熱還得煎熬五六日呢。”

自京城出發,順流而下去江南,一般都要花費上五六日的功夫。

“無妨。”少女指尖輕輕晃著團扇,看了一眼左右人高的蘆葦叢,不由得輕輕蹙眉。

這是在河道上的第四個夜晚降臨。

少女跟青年之間只隔著一扇屏風,背對而眠。

祝皎睡得意識朦朧之間,忽然聽見外頭一聲破水而出聲,隨即伴隨著四處響起的尖叫。她瞬間睜開雙眸,透過窗子往外瞥去一眼,是拿著刀劍的匪徒。

青年自靴中抽出一枚匕首,緊緊蹙起眉尖,低聲叮囑她:“是水匪,往船尾去。”

少女聞言,也不由得輕輕蹙緊眉尖。水匪便是水性極好,依靠打劫過往船隻生活的亡命之徒。

她輕輕點頭,從窗子悄悄翻出去時,還不忘提醒他一聲:“你小心。”

少女蜷縮在船尾處,聽見船上刀劍相交的廝殺時,不絕於耳。彷彿離她很近,又彷彿很遠。

她躲著腿生疼,這時畫舫一個顛簸,便不由自主地往前撲了出來。

這時,一名劫匪恰好瞥見她,舉著長劍便朝她走過來。

祝皎抬起雙眸,便望見他衣衫染血,大團大團,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

她呼吸一窒,兩世為人,除卻自已臨終那時,還沒有見過如此血淋淋的場面。

她不自覺地往後退,眼見著對方的長劍朝著自已劈下來,站立不穩,跌落河水之中。

“嘩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