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想來,實在是蹊蹺得很。

畫舫窄小,只有她的一個宮女和羅世琪的一個護衛,外加一名船伕。又是夜晚出遊,看不清河面,大大增加了風險性。

偏生她被送回皇宮中時,宮人替她換下了浸溼的衣裙,桂枝曾拿著那條粉色裙子,疑惑地嘀咕。

“殿下這是新裁的裙子,按理說裙襬上不會沾染上這樣多的油汙的呀……”

只是當時,自已並未出事,少女心裡也難免抱有僥倖心理,不想多看那條裙子一眼,揮揮手讓她快些處理了。

“許是不知在哪裡沾染上了,晚上人多擁擠,快些扔了吧,反正是穿不得了。”

桂枝便也沒多說什麼,點點頭拿去扔掉了。

如此回想起來,那裙襬上的油汙恐怕正是羅世琪趁她不留意使的伎倆。

“殿下,殿下?”

她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便見桂枝正疑惑地望著自已,詢問道:“您要不要應羅公子的約呀?”

祝皎眼底劃過一抹暗芒,唇瓣輕輕勾起,蘊含著一抹淺淺笑意。

“他盛情難卻……自然要去。”

這回還是如前世一般吩咐人裁製了新衣,只是當繡娘來問要做什麼顏色的時,少女微微一頓,語氣輕緩。

“做一身天水碧色的。”

她不會再如前世一般迎合羅世琪的喜好,多穿粉色衣裙,而是由著自已的性情來。

花燈會是在傍晚時分開始,少女端坐於馬車之內,緩緩駛過街頭小巷。她忽然聽見身旁的桂枝低聲驚呼了一聲。

“那輛好像是陸閣老的馬車?”

似乎已經許久未曾聽見這個名字了。少女低垂著的眼睫輕顫,徐徐抬起來,透過窗戶的縫隙望出去。

一輛灰青色的馬車果然停在一座茶館門前,車廂的四個角上,懸掛著一枚小巧玲瓏的名牌,上面纂刻著一個“溶”字。

果真是他。她也只來得及瞥過一眼,馬車很快駛過。

來到跟羅世琪約定好的河岸邊,那一抹挺拔的身影已經等在臺階上了。

少女凝望著他,兩世為人,這張面孔在她的噩夢中出現了無數次,已經熟悉到只是看著便忍不住微微作嘔。

平心而論,羅世琪前世能夠讓她跟明德一見傾心,自然擁有足夠的資本。

他一襲湖藍色長衫,衣袂翩飛,在朦朧月色之下,顯得愈發長身玉立,面如冠玉。聽見聲響,青年輕輕轉過身來,眸光落在她身上,挽唇一笑。

“殿下來了。”

夜晚風大,夾雜著他這一聲語氣輕軟的呼喚落入少女耳中,祝皎只覺起了細微的寒意。

她卻也並未多言,忍著心口翻湧的噁心感,只朝對方輕輕點了點頭。

便先行一步,邁上了畫舫的船頭。那郎君微微一愣,下意識想要攙扶她,少女今日沒有穿上輩子討他歡心的粉色長裙,裙襬輕薄,她如同一隻蝴蝶,十分輕盈地上了畫舫。

一轉過眼眸,便見郎君望著她,微微驚訝。

“別小看了女子。”她語氣輕緩,仿若漫不經意,又仿若意有所指。

人齊後,畫舫很快出發,緩緩駛離了口岸。

祝皎粉白指尖端著一隻茶盞,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船上的站位。

跟前世一模一樣。

只是這一回,當羅世琪招呼她站到船尾去時,少女面頰上微微含羞,盈盈站起身來,朝著對方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