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深微微挑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手中佛珠不急不緩地捻著,卻是半分動作都沒有。

裴老沉著臉,眼神微眯,他雖已經洞察了事情真相,可是裴家自己內部的事,他這個族長卻也不好過分插手,是以他也沒有動作。

另外一個人,便是裴憶卿了。

她看著舒氏那副狗急跳牆的模樣,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今天既然有一個那麼絕佳的扳倒舒氏的機會,又加上裴知意親手遞上來的一把劍,她怎麼可能讓這樣的機會白白錯過?

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一次雖然不能直接要了舒氏的性命,但是,卻也不能讓她就這麼輕輕鬆鬆地捱了兩巴掌就算了結了,她啊,得要舒氏好好地脫一層皮!

裴憶卿轉頭,對血憂低聲吩咐了幾句什麼,血憂得了吩咐,面無表情地頷首,然後身形便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去。

莫如深餘光瞥見了裴憶卿的這一番小動作,唇角嘲諷的弧度緩緩變成了絲絲興味。

看來,有些人是真的要倒大黴了。

裴舜天沉著臉,目光沉沉地盯著舒氏和裴夕顏,他感覺自己今天身心都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臉面丟到了姥姥家不說,尤其是感覺自己身體也受到了極大的傷害,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被人腹背都連捅了幾刀,又狼狽,還特麼的疼到了心肝脾肺去了!

他此時即便是跟裴老,連一些場面話都不想說了,現場氣氛便這麼僵持凝固著。

反正今天這次臉都丟大了,他已經顧不上再想法子挽回自己的顏面了,他現在只想趕緊確認自己的身體是否有恙。

對自己身體的愛惜戰勝了一切,這讓他看著嫌疑人舒氏母女的眼神更加怨毒,而看著提醒他的夏姨娘母女,心中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更多的感激和憐惜。

很快,城中的一位老大夫率先被請了來,那老大夫是個鬚髮全白的老者,這副模樣,一看便是那等看過很多病症經驗豐富的老大夫。

他看到這裡的這番場景,一時都有些愣住。

但是,他看病無數,經歷的人情世故自然也是不少,早就成了人精,也都見識過各種深宅大院之中的腌臢手段,現在這般急匆匆地把他找來,定然便是有官司要斷,他只管好好看病就是,其餘的,不該說的不說,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如此,才是他保命安身的手段。

原本以為讓他們診脈的會是跪在地上的那位夫人小姐,但是沒想到,最後讓他們診脈的,卻是裴舜天。

裴舜天黑著臉接受那老大夫的診脈,他剛搭上手,原本滿是皺紋的臉上便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

裴舜天看著他的臉色,原本滿腹的緊張此時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他急忙問道:“大夫,我這身子究竟是什麼毛病?”

那老大夫直接甩給他兩個字,“中毒。”

隨著這老大夫吐出的這兩個字,裴舜天的臉色瞬間便再次變得一片煞白,旋即便是一陣滔天的怒意。

舒氏和裴夕顏的身子都禁不住一陣瑟縮,而夏姨娘和裴知意卻是齊齊舒了一口氣。

裴舜天壓著滿腔的怒火,又急忙追問了一句,“請問老大夫,這究竟是什麼毒?中了多久?可嚴重?”

老大夫語氣篤定,“你中的乃是七星草之毒。”

之後那老大夫說了什麼,裴舜天已經聽不見了,他腦子裡便只剩下了嗡嗡嗡的聲音,不停在腦中回想。

他果真如夏姨娘所言,中了七星草之毒!

裴舜天對夏姨娘就更添了幾分感激與信任,心裡也越發對方才失態發狂的裴夕顏母女添了濃濃的懷疑。

他壓著心頭火氣,很快,接連便有其他大夫也被請了來,他又讓陸續趕來的大夫一一診脈,那些大夫或是診得快,或是診得慢,但是大家的回答,卻都是一致,七星草中毒。

那些大夫是先後趕來,後面趕來的大夫並沒有聽到前面大夫的診斷,但是,即便是如此,那些大夫的診斷結果依舊不謀而合。

如此這般,又還有什麼好懷疑的?他擺明了就是中了七星草的毒!

裴舜天頓時感覺整個世界都天旋地轉了,沒想到自己堂堂一個一家之主,在自己的家裡竟然會被人下毒!而且若非今日巧合,他最後怕是連自己究竟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裴舜天氣得一時失語,整個身子都已然是搖搖晃晃。

正在他準備開口審問這件事時,忽的,院子外又傳來了一陣嘈雜喧鬧的聲音,裴舜天此時就已經夠心煩的了,沒想到還有其他煩心事,面色頓時就是一沉,朝著外面就呵了一聲,“是誰在那喧譁?!”

裴舜天這一聲火氣十足的怒吼之後,卻看到走進來的人,其中兩個便是他的心腹小廝,卻見他們分別押著兩個丫鬟走了進來,那兩個丫鬟,也十分眼熟,可不就是舒氏身邊的翠蘭和翠玉嗎?

而跟在他們幾人身後的,又是一個熟面孔,便是血憂。

血憂卻並不是空手而來,她的手裡赫然端著一個盆栽,那翠綠的盆栽長勢極好,十分討喜。隱隱的,裴舜天似乎覺得這盆栽有些眼熟,不知是在哪裡曾經見到過。

但是對於他們幾個這麼一番組合的同時出現,裴舜天卻覺得滿心奇怪,不明所以。

而舒氏和裴夕顏看到血憂手中端著的那盆栽,整個人的面色驟然變得十分難看。

裴舜天沉聲對自己那兩個小廝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小廝,福來和寶來,面上卻也同樣是一片迷茫的神色。

福來看向裴舜天,話中滿是疑惑,“老爺,這,這不是您吩咐小的去抓人的嗎?”

寶來也跟著說:“是啊,方才這丫頭跟我們說老爺吩咐咱們去夫人院子裡抓人的,小的就去了,小的剛到的時候,便看到她們端著這盆盆栽不知要做什麼。”

隨著這兩人的話,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都落在了血憂的身上,裴舜天的面色先是一怔,旋即便深深地蹙起了眉頭。

不待裴舜天開口,身後,裴憶卿便已經落落大方地站了出來,主動道:“父親,是我讓我的丫鬟傳的話抓的人。”

裴舜天不明所以,但是卻不影響他發火,但礙於莫如深還在這裡,他卻只能硬生生把火氣降了好幾度,但語氣依舊冷硬,“你嫌現在還不夠亂嗎?”

面對裴舜天的怒火,裴憶卿卻是雲淡風輕了許多,她不緊不慢地道:“父親,您先別生氣,您可以先讓各位大夫好好認一認我丫鬟手中捧著的那盆栽究竟是什麼,然後再決定要不要發火。”

裴舜天一頭霧水,但卻還是照做。

幾名大夫根本不需要多做鑑別,便已經飛快認出了那盆栽:這便是致他中毒的七星草。

聞言,裴舜天的腦子轟地一下就炸開了,周圍人腦中也瞬間炸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