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慢速駛入簡家的停車庫。

林昆下車,親自拉開後排車門,一隻手還上扶著車門框,低聲說道:“簡小姐,小心頭.”

拿著那袋已經喝光了的哈密瓜味牛奶袋包裝,簡姿儀笑著說道:“謝謝你的牛奶,是挺好喝的.”

見她喜歡,林昆也很爽朗地大笑了好幾聲,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回答道:“您要是喜歡的話,那我下次還給您買著喝.”

二樓窗戶邊,佇立著一道沉默的黑影。

時令驍半眯著眼,無聲的看著樓下男女嬉笑打鬧的場景。

他什麼也沒多說,鬆開了攥緊的拳頭之後,才走下樓梯,走到門口處迎接簡姿儀,頭低的更低:“簡小姐,晚上好.”

規規矩矩,恨不得嚴肅到將話語裡的標點符號都表現出來。

簡姿儀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

一股莫名的煩躁感生上心頭,隨手將手中的包包丟到了一旁椅子上,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上樓了。

見狀,林昆連忙去撿那隻掉在地上的包。

還很細心地用襯衫袖口擦了擦上面的灰塵。

原本是想親自將包給送上去的,但轉念一想剛才在雍景灣裡,那個喝醉了的漂亮女人喊他是時令驍。

難免多揣測了一下其中的越軌資訊。

林昆抿了抿唇,走到時令驍面前之後,主動遞上了手裡的包,他輕聲說道:“驍哥,您給簡小姐送上去吧.”

也不顧對方會不會接受。

橫衝直撞地就將手裡的包包塞進了時令驍的懷中。

他繼續說道:“然後簡小姐的胃最近好像不太舒服,您要不給她做碗紅芸豆雜糧粥送上去?”

興許是意識到自己太多嘴了,吐了吐舌頭連忙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我母親的胃也總是難受,喝完那個食補粥之後會舒服很多……”“不打擾您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時令驍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在男人已經走了快有三步之遠後,驀地出聲將他叫停了下來,聲音很沙啞低迷:“等等.”

他停頓,然後語速逐漸加快,問道:“你剛才說的那個雜糧粥,應該怎麼做?”

林昆張了張嘴巴,到底還是把想說的話給咽回了肚子裡。

跟著將手裡包輕放到桌子上的時令驍一起走進了廚房。

粥並沒有什麼難度,他走到存放穀物的櫃子前,慢慢說道:“可以放些糯米和黑豆,這些都沒浸泡過,就放高壓鍋裡煮好了.”

時令驍動作很熟練,淘米洗豆一會兒就完成了。

而林昆只是站在邊上教導:“待會兒煮到一半可以放入黑芝麻和紅棗,如果簡小姐喜歡吃甜的話,也可以放些冰糖進去調味.”

“最後一步,加兩袋牛奶進去攪拌開來就行了.”

斂了斂眼眸,時令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讓林昆先回去了,在等高壓鍋跳閘的時候,又做了一盤山楂雪球。

這東西味道酸甜,比粥開胃。

最後端著一碗雜糧粥和一盤山楂球,時令驍一步一步沉穩地走上了二樓。

簡姿儀還沒睡,正好洗完了澡,毛巾沒有完全包裹住溼發,有幾縷露在外面,滴下來的小水珠將睡裙領口都淋溼了。

她拉來房門,看見時令驍之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又瞥了眼他手裡拿的食物,神情懨懨的。

倒是沒想到時令驍這次不管什麼僱主與傭人之間的尊卑禮節了,在她尚未點頭同意讓他進來時,就主動闖入了進來。

將兩盤賣相看上去還不錯的食物放到了桌子上。

他低聲說道:“胃不舒服的時候,多多少少也吃一些,空腹傷害更大.”

靠在門框上,簡姿儀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要不得說男人都賤呢。

她上趕著的時候,這個姓時的恨不得有多遠滾多遠,一字一句盡數充滿了疏遠與冷淡。

今天去找祝願,她特地沒通知這個男人,而是選擇林昆陪同。

結果到家了,他又偏偏出現。

似乎是不看見她動筷子,時令驍就不打算走了一樣。

轉過身,簡姿儀直接將房門踢上,饒有興致地反問道:“誰和你說我的胃不太舒服了?”

雖然那盤山楂雪球看上去是真的很想吃。

時令驍沒多說什麼,眼皮半闔,緩緩回答道:“上次夜宵,你不是吃吐了麼.”

廚房的今天也有抱怨,說簡小姐這幾天幾乎都沒吃什麼東西,肯定是又開始減肥了。

明明都瘦的身上沒有幾兩肉了,竟然還為了追求體重秤上的一個數字而虐待折磨自己的身體。

他抬眼一看。

燈光明亮如晝,簡姿儀的輪廓被清晰得勾勒了出來。

確實是消瘦了很多。

瘦到讓人有些心疼了。

“吃吐了就一定是胃不舒服麼?”

簡姿儀譏諷了一句。

倏地抬起眼,直勾勾盯向站在不遠處的男人,語氣認真嚴肅,並沒有開什麼玩笑的口吻,“如果我說我懷孕了呢?”

時令驍身形明顯一怔。

是有那麼一兩次,他記得沒有來得及做措施。

不過事後瞞著所有人去買了避孕藥,然後提醒簡姿儀吃的。

這種可能性,應該說是微乎其微的。

可如果她沒吃……見他張嘴卻發不出什麼聲音的樣子,簡姿儀覺得有些好笑,直接用手拿起了一顆山楂雪球放入口中。

甜味過後,當酸澀感在舌尖開始蔓延起來後,她語氣輕快了很多,“騙你的,其實我是胃癌.”

那份報告一直放在車裡。

而車好像還在祝願住的那個小區中停著,今天晚上倒是忘記開回來了。

時令驍的臉上並沒有幾分如她預想之中出現的那種輕鬆。

撇了撇嘴,簡姿儀抽過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剛才碰到山楂雪球的那兩根手指。

蹂躪成一團之後,精準地丟入進了旁邊的垃圾桶中。

她語氣漠然地問道:“我懷孕,或者是胃癌晚期,讓你選的話.”

“你更希望是哪一個?”

長時間的沉默。

房間內寂靜得就好像只有一個人的存在一般。

隔了半晌,時令驍才開口回答。

答案卻是避開了所有的選項,“您別自己咒自己,我先出去了,食物吃完,您將盤子放在門口就行.”

簡姿儀自嘲地冷笑了一聲。

在男人即將離開時,又出聲問道:“時令驍,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我是個很自私的人?”

自私包含很多面。

其中一面,甚至想要彼此雙方都選擇放棄自己的家庭。

此後的人生都只顧他們自己就好。

時令驍只是停頓了半拍,依舊什麼都沒說。

出去之後,還輕輕關上了房門。

簡姿儀又一次被留在原地。

頭上的幹發巾也不知怎的突然散了開來,冰涼的溼發落在脖頸上,她卻毫無反應。

餘光瞥到桌上那碗還在冒著熱氣的粥時,喃喃自語道:“那我就再自私最後一次給你看看好了.”

反正結局都是一樣的。

死了最好。

人生真的是太難了,都怪她什麼東西都想要。

貪心不足蛇吞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