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的秘密窺視中,就發現了不對勁。

孩子的狀態一次比一次差,外國夫婦總以“生病”、“水土不服”等藉口推脫。

後來顧京律親自前往。

發現存在虐待、戀童癖等很嚴重的問題。

率先接回自己福利院的兒童,安排了心理醫生等一系列檢查疏導,然後又聯絡各地的其他機構。

有些福利院覺得孩子既然已經被領走,就不再歸他們管,所以並不願意來接回。

顧京律一併帶了回去。

而訴訟官司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打完。

“那個被虐待的孩子……”祝願喉嚨口有些發癢,她望向那扇仍然緊閉著的木門,問道:“是希希嗎?”

短髮老師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恰好下一秒,男人從屋子裡推開門走了出來。

她笑著說道:“剩下的就讓顧總親自告訴您吧,我先去食堂那邊安排孩子們吃晚餐了.”

祝願點了點頭。

兩隻手抱著長方形的藍色禮盒,有些緊張了起來。

“一起進去吧.”

顧京律壓低嗓音說道,一隻手伸過,將她的腰給攬住了。

還沒真正走進屋內,就有一股常年照不到太陽而形成的寒氣直逼而來。

即使屋子內暖爐、地暖應有盡有。

也不算是真正熱絡。

祝願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然後注意到了角落裡蜷縮著身子的一個小男孩,他一隻手抱著膝蓋,一隻手則是拿著畫筆,舉高在畫板上畫著畫。

只用了黑色、深藍色、墨綠色等暗色系蠟筆。

圈圈畫畫,看不出具體是個什麼東西。

但給人的陰暗感,毫不收斂。

聽到有動靜聲,小男孩怯怯地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很快又低下去,將雙膝抱得更緊了。

祝願吸了吸鼻子。

她知道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顧京律。

後者輕輕嘆了一口氣。

很溫柔的將她耳邊的碎髮給勾了起來,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小聲說道:“他叫希希,剛出生沒幾天就來到這裡了.”

父親嚴重好賭,被追債放高利貸的砍了三根手指頭,因為沒去醫院包紮打破傷風,最終在牌桌上,不幸感染病菌而死。

生母不詳,對於這個孩子唯一的善念,就是給他買了條厚厚的毛毯,緊緊包裹起來之後,放到了這家福利院的門口。

連個聯絡方式都沒有留下,就直接離開了。

至少其他一些孩子被送來後,口袋裡都會有親生父母留下的小紙條或身份銘牌,那些東西上會哭訴著生活不易,難以再繼續撫養一個孩子。

等手頭稍微寬裕一些後,一定會將孩子再接回去。

雖然最後也都食言了,沒有任何一位家長,再次踏入過這塊地方。

而那些電話打過去也都成了空號。

是死是活,都難以得知。

或許有人仍然掙扎在水深火熱之中,咬著牙拼命與生活對抗,只為能攢到錢回來接孩子,與之團聚。

又或許他們早就成立了新的家庭。

把對第一個遺棄了的孩子的虧欠,全部都彌補到第二個孩子的身上。

話才講到一半,顧京律就哽咽了,嗓音變得更加沙啞了起來,“後來有國外的家庭來領養這個孩子……對他做了很多很多不好的事情.”

他會格外在意這個小傢伙的原因。

──是因為覺得有命運相同感。

年少之時也是如此,不負責任的父親,想負責任卻無能為力的母親,最後兜兜轉轉來到一個陌生的家庭裡。

並不能融入進去。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他身上流著那個“領養”之家的半邊血液。

又何嘗不知道顧家接回他的原因,只是不想被外邊人說閒話罷了。

但還好,他遇到了他的小太陽,最終得以被救贖。

希希卻沒能擁有這份幸運。

祝願心疼得不行,手指都用力蜷縮了起來。

她既心疼這個小傢伙的悲慘遭遇,也很難受顧京律竟然是這麼看待他自己的。

所有人都以為他被從一個窮鄉僻壤的小地方接回高門大戶,簪纓世族的家中,可以享盡榮華富貴,是人生裡撿到的最大狗屎運。

但不曾切身實地地考慮過他的難處。

人們都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羨慕他人的美滿,然後嫉妒,再之詆譭。

“顧京律,你有我的.”

祝願很堅定的說著,巴掌大的小臉面板白皙,一雙杏眼嵌於其中,熠熠生輝。

男人勾了勾唇角,驀地將她抱住。

啞聲回答著,“嗯,我知道.”

希希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專心致志地畫著畫。

由於長期的消極情緒,導致他現在有很嚴重的抑鬱症,不喜歡外出,不喜歡與任何人溝通交流,嚴重起來甚至還會傷害自己的身體。

所以這個屋內裝滿了監控。

並且是獨立發電機工作,讓他即使不在大人的身邊,也能一直存在於他們的視線裡。

在男人略帶鼓勵的眼神暗示下,祝願抱著自己買的禮物,輕輕走了過去。

她很小聲地喊道:“希希?”

隔了半晌,小男孩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表情遲鈍呆滯。

並未有任何回應,繼續拿起那根已經少了半截的黑色蠟筆,在白紙上塗塗畫畫著。

很抽象,但也能看明白個大概。

是一條被牽起來的狗,紅色的舌頭很長,拖在嘴巴外面,陰森、絕望、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