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塊柔軟的地方,再堅硬的人也同樣如此,只要走入那塊地方,也就等同於走入了那個人。

毫無疑問,生母於顧京律而言,就是一塊永遠不會下雨的地方。

察覺到男人的身子在變僵硬,祝願嘴角上揚起了一抹勢在必得的微笑。

她放下了自己的雙手,眼睛裡融起一層水潤的白霧,輕聲說道:“你媽媽真的很漂亮呀.”

誇她一定比直接誇本人來得有用。

看著鍋裡最終還是散了的兩個荷包蛋,顧京律垂了垂眼,他用筷子倒了一下麵條,將煤氣灶上的火也調小了一些。

轉頭去看祝願,小姑娘把所有的小心機都寫在了臉上。

也不知道算聰明,還是算不聰明。

等了好一會兒,祝願也沒等到自己預料之中的回答,這狗男人就算不感激涕零,好歹臉上也該流露出些什麼異樣的神態吧。

一如既往的嚴肅。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胸膛,嬌嗔道:“顧京律,你怎麼都不說話的呀?”

那根手指很快就被男人反握住了,顧京律耷拉著眼皮子看她,笑容有些痞,漫不經心地反問道:“說什麼?”

“讓我媽從墳裡爬出來也誇你漂亮?”

祝願:“……”什麼呀!真是把她整得無話可說了。

男人大笑,胸膛微震著,他右手拿起兩根木筷子,從鍋裡挑出了幾根白色麵條,低聲說道:“嚐嚐,夠軟了沒.”

祝願對面條的柔軟度和韌勁度是很挑剔的。

她鼓了鼓腮幫子,湊過頭去咬那根筷子上的麵條,隨著身體下傾,披著的頭髮都落到了脖子前面來。

差點兒都吃進嘴巴里。

“小麻煩精.”

顧京律啞聲罵了一句,語氣卻是沒用半點責怪的意思,反而有好幾分寵溺的味道在裡面。

一隻手拿筷子,正好另一隻手是空著的,所以很自然地就撩起了祝願那些披散著的頭髮,握住、舉高。

讓她可以吃到麵條。

沒了頭髮的打擾,祝願脖子一歪,就咬到了筷子上的麵條,咀嚼了兩下,韌勁剛好,就是口味偏清淡了一些。

在這男人面前,她也不敢太挑剔,所以舉起兩根大拇指,笑著稱讚道:“嗯!味道正正好!”

顧京律一聽,鬆開了她的頭髮,轉身去櫥櫃裡拿碗,然後將一鍋麵條都盛了出來。

單手舉著鍋子,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流暢清晰,在不算明亮的燈光下,依稀可見血管脈絡的紋理。

舔了舔嘴唇,祝願莫名覺得有點饞。

並不是饞那碗賣相其實很一般的麵條。

想到剛才她低頭嘗的時候,男人還幫她整理頭髮,心稍稍軟下去了一些。

在這間出租屋裡,她就暫時放下那些“復仇想法”吧。

一碗麵條,兩個水煮蛋,被端上了鋪著老舊吊穗蕾絲的桌墊上。

祝願乖乖坐到了椅子上,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著。

吞嚥速度比平常還要慢好幾拍,也是因為根本不太餓的原因。

她用筷子撇了撇碗裡黃澄澄的雞蛋黃,倏地抬頭,見眼前的男人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時,抿起了唇:“你別看著我呀,不然我吃不下.”

顧京律並沒有將視線挪開。

笑得有幾分意味深長。

祝願又裝腔作勢地咬斷了幾根麵條,還清了清嗓子,嚴肅且認真地說道:“你可以去上廁所,別在這裡看著我吃東西.”

至少得先把人支開,才有偷偷倒掉這碗麵的機會。

她承認,一開始說自己想吃麵,確實腦抽,不識好歹了一些。

根本就吃不下。

也不想接受那些變態的大懲罰!顧京律眯了眯眼,似乎有些無奈。

“吃不了就放著吧,別死撐.”

他轉身去旁邊的硬塑膠衣櫃裡拿了一件很大的灰色衛衣,丟在床上說道:“衛生間架子上有乾淨的毛巾可以用.”

床上的衣服是給她當睡衣穿的。

祝願深知“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有機會跑路,她就絕對不會死撐,所以立馬站了起來。

椅子腿在地面上滑動,發出了很大的“刺啦”聲。

顧京律看見她跟只兔子似的,拿起床上的衣服就溜進了衛生間裡。

很快有“嘩啦啦”的水聲傳出。

而桌子上的那碗麵條,都有些坨了。

他嘆了口氣,坐下,直接拿起插在碗裡的筷子,吃了起來。

幾口就全部解決掉了。

然後將室內的空調溫度打得高了一些,走到白色簾子後面,低聲說道:“別洗太久,會著涼的.”

畢竟不是她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屋子,沒地暖,甚至連浴霸都沒。

如果真的磨蹭了太久,恐怕洗著洗著熱水都會沒有的。

“哦!”

白色浴簾後的小姑娘應了一聲,凹凸有致的輪廓線條影影綽綽,抬手間,愈發明顯。

顧京律斂起了晦澀的目光,正好冰箱裡還有半瓶礦泉水,全部喝光,他從在西餐廳裡就積鬱的那團燥火才散消除了一點。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祝願才從浴室裡走出來,頭上的丸子頭有些鬆垮,幾根髮絲貼著還沒幹的面板。

灰色衛衣對她來說真的偏大,空蕩蕩的間隙彷彿能再塞下一個人。

到底衣服還是短了些的,只能半遮到大腿根處,剛被水汽瀰漫的面板還白裡透粉,一雙長腿又直又纖細。

勻稱到堪稱完美,又純又欲。

祝願往床上一倒,都不搭理床尾站著的男人。

她躺在枕頭上,又把另一個枕頭抱在懷裡。

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上午折騰,下午逛街,晚上也沒能閒下來,所以這會兒早就哈切連天了,再加上厚羽絨被上是一股讓她很安心檀木香。

眼皮子都快眨不動了。

即便浴室水聲嘈雜,頭頂燈泡發亮,溫度不暖,空調還有“嗡嗡嗡”地響聲,也擋不住她席捲而來的睏意。

沒一會兒,就徹底閉上了眼睛。

才剛迷迷糊糊進入夢境,身上突然被什麼東西給壓了一下,有很多熱氣包圍過來,祝願皺起了眉頭,試圖推開身上的男人,生氣地問道:“你幹嘛呀.”

一隻手從她的衛衣下襬裡鑽了進去,掌心帶著灼燒般的燙,顧京律睨了她一眼,隨即在她脖子上很輕地咬了一口。

啞然失笑:“我幹嘛?”

“真當老子帶你來這兒,只是為了給你煮一碗破面吃的?”

那件衛衣很快就被丟到了床下。

波浪起伏,星光閃爍。

黃玫瑰在皎潔的月光下,微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