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番回答,頓時就讓大家都怔了一下。

乘風和虛影都懷疑自己聽錯了,裴憶卿的注意力卻放在“陸大公子”和“親弟弟”上,陸君年除了有陸葭伊這麼一個姐姐,還有一個親哥哥?

而陸君年的注意力,卻放在“袍澤之情”和“座上賓”上,什麼狗屁袍澤之情,他若跟自己大哥真的有那個情分,之前就不會那麼毫不留情地把他拒之門外,他所謂的“座上賓”,難道就是這樣的待遇?

虛偽!

幸虧自家大哥是與外祖定北侯在北邊駐守,他是在西邊,倆人平日湊不到一塊兒去,要不然,自家大哥非得被他帶壞不可!

一西一北的兩人,之所以會有協同作戰的時候,便是幾年前蠻子與韃子協同攻打漠北,定北侯不敵,而莫如深率西涼軍前去援兵作戰,定北侯能守住漠北多虧莫如深的援兵。

但這乃是家國大義,陸君年覺得無論是哪裡出事,莫如深都得去援兵,他去幫外祖和大哥,那是職責所在,加上陸君年自覺跟莫如深脾性不是十分相投,便也沒對他有太多的感激之意,對他也不過是與對尋常的王爺一般無二,甚至因裴憶卿的緣故,對他還要再添幾分惱怒與敵意。

可當下莫如深卻一改之前的冷淡態度,還擺出這麼一副溫和模樣,便是叫陸君年想要再說些什麼,倒顯得像是他在存心找茬似的。

陸君年不想讓莫如深在裴憶卿面前裝好人,反倒是破壞了自己的形象。

陸君年念頭一轉,當即便綻出一個笑臉來,“既然殿下這本熱情相邀,那我每天都來與阿裴學習,想來殿下也會歡迎的吧。”

陸君年笑眯眯地說著,莫如深臉上的神情不覺再次僵住,他危險地眯了眯眼,最後幽幽緩緩地從齒縫間吐出兩個字,“自然。”

他雖這般回答,但陸君年卻品出了一股酸意,陸君年霎時便覺得渾身舒暢了起來。

陸君年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趁機在莫如深這裡討了個承諾,自然便藉此機會順杆爬,之後當真每天都定時定點地到莫君南的院子裡蹲守。

而莫君南經過這麼一段時間堅持不懈的努力,裴憶卿覺得他的態度和恆心十分不錯,對於血腥的接受度也比自己想象中要高,裴憶卿開始對他進行下一步的訓練,是以最近每天下學之後,她都會親自對他進行教導。

裴憶卿對法醫知識爛熟於心,莫君南年紀尚小,現在也不過是剛剛啟蒙習字的年紀,太過系統的法醫知識並不適合他。

裴憶卿熬了幾夜,繪製了一副最大還原度的人體結構圖,然後交給血憂,讓她照著做成了塑膠人形,裴憶卿便照著那個一比一的人形磨具教他分辨。

莫君南畢竟年紀小,裴憶卿便著意在講授中增添了趣味性,還尋了能捏玩偶的軟泥讓他照著捏出那些器官的形狀,讓他對各個部位都有比較直觀的認知與瞭解。

陸君年這個大朋友,硬是拿莫如深當初許下的雞毛當令箭,每天雷打不動地擠在他們的課堂中,倒是似模似樣地跟著莫君南一起學了起來。

裴憶卿對此並沒有什麼意見,反而看到他們兩人都學得認真,她自己教起來更添了幾分熱忱。

就好像是自己推崇的東西終於也得到了旁人的認可一般,自己便也有一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陸君年終究是快及弱冠的年紀,他的接受力自然比只有六歲的莫君南強上許多,裴憶卿隨口說了一句,需不需要給他額外上些課,開一開小灶,陸君年就當了真,當即點頭如搗蒜,連連答應。

裴憶卿本沒想過陸君年真的會這麼熱情,但是那話是自己說出口的,哪怕自己只是開玩笑,但面對這麼熱情好學的學生,裴憶卿的熱情也被點燃了。

裴憶卿又連熬了幾夜,認認真真地開始寫起了入門教程。

她是科班出身,一畢了業便被分配進了警隊裡從事這項本職工作,無論是理論知識還是實踐經驗都十分豐富,有些東西,已經成為了她的一項本能。

她一提筆,諸多豐沛的知識便爭先恐後地往自己的腦子裡湧。

原本她只是因為陸君年才動手寫這些,但是真正提筆之後,她卻霎時找到了這件事本身的意義。

就算不是為了陸君年,她也應該盡己所能,把自己所學的知識整理編纂,這個行業,應該得到足夠的尊重和重視。

裴憶卿燃起熊熊鬥志,這段時間便分外亢奮,對於教授莫君南和陸君年兩人,便更是興致勃勃。

莫君南學得慢些,裴憶卿花在他身上的功夫反而更少,反倒是花在陸君年身上的時間要多些。

而陸君年,一開始稀裡糊塗地就跟著莫君南一起學,他自然不可能有多大興趣,不過是莫名覺得自己跟裴憶卿越是親近,便越能氣到莫如深罷了。

後來看莫君南這小豆丁學得認真,陸君年自覺自己身為大哥哥不能輸過一個小屁孩,便用了幾分心。

出人意料的,陸君年覺得書院裡夫子教的那些東西半點入不了耳,但裴憶卿教的東西卻一個勁地往腦子裡鑽,他很快就記住了那人體結構圖。

而後裴憶卿說要給他開小灶,陸君年莫名有一種渾身發熱的興奮感,他腦子一熱就答應了下來。

原本陸君年以為不過也是跟這簡單的人體結構圖一般的東西,也沒放在心上。

但這一次裴憶卿交給他的東西卻比那人體結構圖要複雜又乏味許多,陸君年最不喜歡背誦那些東西,心裡很快就打起了退堂鼓。

可每每看到裴憶卿那兩眼期盼的眼神,陸君年莫名其妙地就生出了無限的學習熱情。

不就是背一些東西嗎?既然是阿裴要他背的,他便背就是了!

於是,陸君年回去之後,每天熬夜苦讀,直把自己熬得眼底滿是青黑。

裴憶卿見他如此,心下更是感動非常,有一種自己後繼有人的欣慰感覺,如此這般,裴憶卿每天花在他的身上自然就更多了。

陸君年簡直是痛並快樂著。

裴憶卿在莫君南和陸君年身上找到了好為人師的極大滿足感,是以每天她都教得開開心心,很是滿足愜意。

可她開心愜意了,有人的醋罈子卻早翻出天際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