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憶卿直直迎視著她,聲音竟然依舊保持著冷靜平穩。

“其一,她的手臂傷處只半寸不到,斷不可能流出那麼多血,足以染紅半片衣袖。

其二,其傷處微朝左下,要麼傷她的人是左撇子,要麼,那傷壓根就是她自己劃上去的。

其三,搜一搜她的身上,不出意外的話,便能找到被她使用後遺棄的血袋,她身上的血,多半就是從那裡來的。

其四,依照我方才之方法,把這兩枚簪子放在一處,看看究竟哪枚簪子會引來蒼蠅。

最後,再好好問一問陸三小姐,說不定,陸三小姐這會兒已經想起來了方才究竟看到的是什麼。”

裴憶卿話落,莫靈犀的面色已經幾乎掛不住了,舒蘭心更是恨不得直接找個地洞鑽進去。

血憂飛快地在舒蘭心的身上摸了一遍,果然,自她的身上摸出了一個扎得緊緊的血袋子。

那血袋子當眾摸出來,眾人看著舒蘭心的神色就變成了赤裸裸的鄙視,血憂對她則是變成了赤裸裸的憤怒。

曾穎之差點以為自己中了“每出門都要遇到血光之災”的魔咒之中,現在看到事情真相竟然是如此,頓時忍不住開口痛罵,“啊呸!竟然自導自演了這麼一齣戲,真不要臉!”

其他小姐們雖沒有曾穎之這麼直率,直接開口痛罵,但臉上的鄙薄之色也已經再不掩飾。

裴憶卿沒有去看舒蘭心,而是直直看向莫靈犀。

“公主,事情真相究竟如何,現在已經真相大白。舒蘭心賊喊捉賊,惡意誣陷,陸清雪這個旁觀者,不管她有心還是無意,總歸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兩人一唱一和,互相搭臺唱戲,若非臣女態度強硬,現在就已經成了那蓄意行兇的惡人,從這裡走出去,臣女的名聲也將盡數毀掉。

臣女心裡雖有不忿,可卻也知道此為臣女人緣不修,多結惡緣之故,讓原本好端端的一場宴會接二連三橫生波折,臣女無顏讓公主為臣女主持公道,今日之事臣女不欲追究,唯盼公主莫要因此怪責臣女才好。”

說完,她便對莫靈犀端端正正地施了一禮,態度端正,語氣誠懇,神色嚴肅,很是鄭重其事。

莫靈犀正要說些什麼,就聽裴憶卿又道:“臣女忽覺有些疲乏了,若公主不介意,臣女便先回了。”說著,又是一禮。

她都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了,莫靈犀還能怎麼強留她?

可就這麼讓她走了,這件事傳出去,倒讓人覺得她在自己這裡受盡了委屈似的。

雖然,事實的確如此。而大多數的委屈也都是莫靈犀自己親手設計的。

可莫靈犀也覺得憋屈至極,因為在她看來,裴憶卿從頭到尾都全須全尾的,片葉不沾身,沒傷到她半分不說,到頭來還讓她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賺足了同情,莫靈犀如何會不氣?

可事已至此,莫靈犀已經被架在了這個位置,斷不可能什麼表示都沒有就讓裴憶卿走了,她便只能捏著鼻子,厲聲訓斥了一番舒蘭心和陸清雪。

舒蘭心是主謀,直接被莫靈犀送了回去,並放下話,從今以後都不能再進宮。

所以,她基本上算是被趕出宮去的,其丟臉可想而知。

臨被人架出去時,舒蘭心用力掙扎,嘴裡一張一合,朝著莫靈犀激動地說著什麼,但是方才被血憂點了啞穴還未解,她便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只一臉灰敗地被人拖了下去,大家也落得一個耳根清淨。

陸清雪見此,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連連認錯,直呼自己看錯了。

莫靈犀對她亦是疾言厲色,好生訓斥了一番,並讓她跟裴憶卿道歉,她也乖乖地照做,不管她心裡怎麼想,終歸表面上她是半點不服氣都不敢表露。

對於陸清雪的道歉,裴憶卿的態度也淡淡的,只淡淡地吐出三個字,“不敢當。”

莫靈犀僵著臉要來打圓場,裴憶卿不待她開口,便又重新對著莫靈犀福了一禮,再次道:“臣女身子不適,先行告退了,望公主見諒。”

莫靈犀只能僵硬地點頭,還跟她說了一通好生休息壓壓驚之類的客套話,隨後便派宮女送了她出去。

裴憶卿走了,裴知意這個裴家人,自然也不好再留,只能也跟著一併告退。

從宮裡到宮外,直到上了馬車,裴憶卿一個字都沒說,整個人的臉色也都是淡淡的,帶著一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淡漠。

裴知意的心情十分複雜,她今日進宮,基本上就是個透明人,半點風頭都沒出。

與之相反,大出風頭的反而是裴憶卿。雖然她今日之經歷委實波折又驚險,但是,最後她沒受半分委屈還大出了風頭不是嗎?

裴知意看著她,眼神中是掩都掩不住的嫉妒。

可裴憶卿身上的那股子氣勢卻又讓她不敢暴露出半分異樣來,甚至半句話都不敢多說。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裴知意卻是不得不承認,裴憶卿今日的表現真的與以前大不相同,同樣的事情落在自己的頭上,自己必然不可能如她這般。

單單是一開始的撞衫,都會讓她羞憤得幾乎逃遁了。

她禁不住再次用打量的目光看著裴憶卿,滿心複雜。

而靈犀閣那邊,裴憶卿和裴知意走了之後,氣氛便一度變得更加僵硬難堪,饒是最伶俐的人,也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調解氣氛了。

最後還是莫靈犀揉著額角,也以自己身體不適為由,提前結束了這一場滿滿波折的宴會。

眾位小姐當即如釋重負,紛紛逃也似的提出告辭。

待眾人都走完了,莫靈犀終於按捺不住,直接隨手砸掉了身邊的東西,直砸得乒乓作響,而宮女們一個個都屏氣凝神,誰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枉她精心籌備了這麼一出宴會,做了那麼多準備,到頭來,非但沒達到目的,還給自己惹來一身腥!真是氣煞她也!

原本莫靈犀對裴憶卿更多的是輕視之心,覺得她不過就是一個臣下之女,自己是堂堂公主,要拿捏她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她卻是比自己想象中要難對付得多。

一個公主,加上一個縣主,竟然齊齊敗在她手下,這讓她如何能甘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