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憶卿被她那副神色看得有些窘然,她那樣子,就好似顯得自己有多麼孤陋寡聞似的!

她輕咳一聲,“誰說我不知道,我就,考考你罷了!”

她說完,傲嬌地轉頭。

但她腦中卻是飛快計算了一下時間差,最後算出來的結果是,沁芳樓橫空出世的時候,先皇早就翹辮子了。

那就意味著,這沁芳樓是到了莫如深手裡之後,才一步步發展成現在這般規模。

其他的且不說,單單是每年只接受三人預定的飢餓銷售法,也是深諳人心,噱頭十足。越是營造出這般神秘氛圍,便越能保持其高貴和獨特性,從而越是讓人趨之若鶩。

相反,這三樓若是也如同一樓二樓那般門庭若市,反倒便失去了本來的價值。

而且,沁芳樓這樣一個文人雅士彙集的地方,不僅是為斂財,更重要的作用實際上應當是為了蒐集訊息。

莫如深雖然離京十年,可自己的產業在這兒,自己手下在這兒,源源不斷的訊息,便也能及時地傳入他的耳中。

裴憶卿微微沉吟,這個男人果真不簡單。

既然來都來了,而且還有血憂這個可以直接刷臉通行的人在,裴憶卿便索性直接提了要求,要上三樓瞧瞧。

血憂見裴憶卿感興趣,自己也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當下自然沒有推辭,領著裴憶卿便上了三樓。

裴憶卿卻不想被人看到,以免橫生枝節,血憂便帶著她走了另外一條道,俗稱員工通道。

真正進到裡間,便見到侍從侍女們端著一盤盤查過點心往裡送,顯然正在為一會兒的宴席做最後的準備。

裴憶卿站在門口,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得不知道自己眼下究竟是在哪裡,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來到了室外,而外面正是豔陽高照的明媚天光。

頓了半晌,她才醒悟過來,那不過只是視覺上的假象。

這屋頂出乎意料的高,而屋頂上方,赫然繪著一片栩栩如生的藍天白雲,正是那精妙的畫工,讓人恍惚以為自己正處在一片豔陽藍天之下,而完全不是這小小室內。

再看這各處的裝潢,更是叫人再次產生恍惚,懷疑自己的所在。

因為這是仿造露天花園的設計,亭臺樓閣,假山園林,道蜿蜒迴廊之後,便是一處精緻亭臺,甚至還有栩栩如生的假山和小橋花樣,雖然都是假的,但把外景搬到室內,內外結合,頗有一番意趣。

因為這座閣樓佔地十分寬敞,如此把室外的景緻都搬了進來,非但沒讓人感覺逼仄擁擠,反而有種十分真實的感覺。

裴憶卿看得不覺一陣驚歎連連,這般裝飾,的確是獨具匠心。

血憂看到她的神色,越發洋洋得意,便好似自己就是這裡的主人似的。

參觀完了這裡,裴憶卿卻也沒忘了自己的正事,她換上了一身男裝,重新梳頭束髮,又飛快在臉上進行一番塗塗抹抹,整個人赫然就變成了那個黑瘦精幹的仵作裴絡,渾身上下再沒了半點裴憶卿的影子。

血憂也在學化妝,那無所不能的巧手此時卻變得笨手笨腳,總是不滿意,裴憶卿有些迫不及待,不想等她。

最後索性便把東西都揣上,扔下一句話,“本小姐先去把事兒給辦了,你自個兒在這兒好好搗鼓搗鼓吧。”

說完,便風風火火地走了,也不顧血憂在後面的連連呼喊。

裴憶卿從員工通道出來,然後飛快下了樓,離開了沁芳樓,朝著某個方向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從三樓下來的背影,卻是剛巧被另外一個人看在了眼裡,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沈流風。

沈流風也是受了太子所邀來參加宴會,這會兒還在二樓消遣著,沒想到無意中卻是瞥見了這麼一幕。

他起先還不敢確信,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他一路緊盯著,直到裴憶卿離開了沁芳樓,他看到了她的那張臉,再看看她的身形,當即就徹底確信了。

那個人就是當日跟陸君年站在一起給他難堪的仵作!

沈流風上回去陸君年家中赴宴,原本是聯合了陸清霜打算一起給陸家姐弟一個教訓,但是沒想到,到頭來非但沒讓他們吃上教訓,倒是霜兒落得了個禁足的下場。

沈流風對陸君年的那一口氣至今都沒有嚥下去,眼下再見到與陸君年交好的那小小仵作,心裡的邪火不由自主地便燃了起來。

沈流風趕緊招來了在外面候著的府中護衛,指著裴憶卿的背影便是一番交代,那護衛趕忙就頷首,當即便悄無聲息地跟在了裴憶卿的身後。

自從上次跟陸君年打架沒佔到便宜之後,沈流風現在出門帶著的人,不再是那些尋常小廝,而是變成了有些腿腳功夫的侍衛。

沈流風看著裴憶卿離開的背影,眼中不自覺便充滿了一陣陣算計的光芒。

裴憶卿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她只拿著自己的圖紙,找到了那家鐵匠鋪子。

在裡面耽擱了半個時辰,她才終於走了出來,只是她出來的時候,神色卻有些蔫蔫的。

事情果然如血憂所說的那般,鐵老李是京城最好的鐵匠,可他也不能確定能否打出她想要的東西。而那位牽機妙手的雲隱先生,卻已經離世了。

裴憶卿只能把圖紙放在這兒,讓他姑且一試。

把這事兒做好之後,裴憶卿原是想直接回沁芳樓,但是看了看天色,似乎還早,她來到這兒這麼久了,每一次出門都是帶著目的性的,還真沒有好好地逛過街。

她見天色也還早,當即便打算在街上隨便逛逛。裴憶卿作為一個外來戶,她對於古代的一切都還挺好奇的,是以一路逛下來,倒也是逛得頗有幾分興致勃勃。

但是她逛著逛著,不知為何,便隱隱察覺到自己的身後似乎總有人在跟著自己。

她以前學刑偵科時,便培養出了異於常人的警覺性。

她故意走到了一家賣胭脂水粉的小攤位面前,隨意拿起了一塊銅鏡,含笑著向老闆娘探問自己要送給心上人該選什麼樣式的。

老闆娘熱情地介紹,她便狀似無意地拿著一方銅鏡照著,好似在檢查銅鏡照得是否清晰。

但是暗地裡,目光卻是透過銅鏡朝著身後的方向掃視。

她的眼力好,本身又心有懷疑,是以很快便鎖定了其中幾個人。

裴憶卿掏出碎銀子隨意買了一塊銅鏡,一路暗暗拿著,又繼續觀察了一陣,最後確定,身後的那些人跟著的就是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