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

張緣洞在黃袍道士的冷嘲熱諷中被趕出了閣樓。

那張從別處道人手裡得來的度牒,也被甩出視窗,落在地上。

黃袍道士在二樓探出頭來,冷笑道:

“師兄,拿好你的度牒,到齋堂領飯去吧,咱們這齋飯倒是不要錢!”

院中請符的香客聞言,都向門口的張緣洞投去目光。

一時之間,議論紛紛。

張緣洞撿起地上的度牒,黑著臉,轉身出了院子。

黃袍道士冷哼一聲,回過頭來,對著長眉道士笑道:

“大師兄,麻煩你了,怪我招來此人。”

長眉道士搖了搖頭,道:

“山野道人,不比咱們坐觀的道士,但說來說去,都是一家,就算他是來打秋風的,給些銀子打發去了便好,不該如此無禮。”

“師兄說的極是,可是那廝消遣咱們,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還以為咱們清道觀沒脾氣呢!”

長眉道士離了位置,走向視窗,看向逐漸遠離的背影。

他眉頭微微皺起,兩條垂下眼眸的眉毛向後輕輕飄動。

“這個道人......”

話沒說完,走至院口的張緣洞感到有人注視著自己,回頭一看。

兩目相對,長眉道士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他看張緣洞眉目之間,暗藏凶氣,不由得心生不快。

張緣洞橫眉冷眼,哼了一聲,轉頭離開院子。

兩人幾乎是同時說出了一句。

“賊道士!”

..........

清道觀後院彤房裡,張緣洞避開人眼,翻過牆頭,落了進去。

“這前面大殿,有香客照臨,他們不敢放肆,想必齷齪之事多藏在後面,我得好好找找!”

張緣洞自言自語道,悄摸的走進廊道,一間間屋子看了過去。

正走到那道觀庫頭的臥房之時,聽得一陣水聲。

張緣洞心中生喜,戳破窗戶紙面,斜眼去瞧。

卻見內裡站著一名道士,旁邊放著半塊西瓜。

那道士背對著張緣洞,兩手於前摸索著,像是在吃西瓜。

張緣洞嘆了一口氣,側過腦袋,嘆道:

“原來只是吃個西瓜啊,我倒是有些疑神疑鬼了。”

他轉身就要去下一個房間,可轉頭一看,卻見院中天井下站著一位少女。

這女子面目也算標緻,十七八歲年紀,穿一身黃衣,見張緣洞看過來,當即蹲在地上,一言不發。

張緣洞寒毛倒豎,正要逃走,可腦子一轉,心中想到:

宮觀不比寺廟,有女眷,倒也不算奇怪,可彤房裡卻有些不應當,莫不是道觀裡管事的女兒?

張緣洞輕輕走上前去,做了個稽首,小聲問道:

“女施主,貧道有禮了,你是哪位師兄的女兒,在這裡作甚麼?”

少女痴笑一聲,兩眼瞪向張緣洞道袍上的破洞。

張緣洞臉上一紅,把衣服捋了捋。

少女眨了眨眼,輕輕扯了扯張緣洞的衣服,問道:

“你有糖麼?”

張緣洞見她呆模呆樣,目光清澈,倒像四五歲的童子,當下鬆了口氣。

“原來是個痴兒。”

少女一聽,嘟起嘴巴,撇開張緣洞的衣襟。

張緣洞正要將其拉起,忽聽得廊道里傳來一聲驚呼。

“你是誰!”

張緣洞轉頭看去,又見一位年紀稍大的豐腴婦人站在簷下。

“誰在外面!”

後首彤房裡傳來一陣稍顯慌亂的聲音。

張緣洞暗道不好,連忙提起面前的少女,把身子一縱,掠過屋簷下,另一隻手攬住婦人,翻過院牆。

嘎吱。

房門開啟,清道觀的庫頭探出腦袋,左瞧右瞧,見無人在院中,說道:

“莫不是我聽錯了?誒,還是歇一會在做吧。”

張緣洞把手死死捂住婦人的嘴巴,聽得牆後傳來關門的聲音,當下鬆了一口氣。

轉頭一看,那婦人臉色漲紅,雙目翻白,氣也出不得,兩隻手不斷向張緣洞的手掌抓去,眼看要暈了過去。

張緣洞頗為歉意的說道:

“這位夫人,只要不要出聲,貧道便放開了手。”

婦人連忙點了點頭。

張緣洞這才鬆開手掌,直起身子。

一旁的少女看的兩人如此,嘴裡呵呵的痴笑著。

婦人連忙深吸了幾口氣,眼睛掃了掃張緣洞,冷聲說道:

“你是哪裡來的野道士!敢到這裡來尋死,我家主人可厲害,連縣尊大人都給他幾分臉面,你哪裡來的狗膽!”

張緣洞頗為歉意的笑了笑,說道:

“貧道誤入彤房,這才.....”

張緣洞似有發覺,話鋒一轉,說道:

“夫人適才說,你家主人,莫不是那張含東?”

“既然曉得,快快滾出去,我便不追究你失禮之罪。”

張緣洞摸了摸下巴,雙目一寒,看的婦人嬌軀一顫。

“貧道有些事,想麻煩麻煩夫人,但請夫人配合一二。”

“你....你要做什麼。”

........

清道觀方丈院內,一處側室,張緣洞端坐其中。

適才的婦人和少女陪在下首。

婦人給少女遞過去一塊糖,拍了拍少女的腦袋,說道:

“不要亂跑,讓那牛鼻子知道了,有你的罪受!”

說完,這才給張緣洞倒了一杯清茶。

“奴名魏清,這個女兒只喚作煙兒,敢問道長的名號。”

“貧道張.....張玄覺。”

“原來是張道長,也是龍虎山來的?”

魏清遞過茶,張緣洞謝了,微微抿了一口,說道:

“不是,貧道是走路的。夫人的女兒,是生下來如此,還是後來的得的病狀。”

魏清苦笑一聲,“道長看錯了,她不是我的女兒。”

張緣洞驚訝的看向少女,道:

“他和夫人一樣?是那.....”

“沒錯,我們都是張含東的妾室,呵,應該說是鼎爐吧。”

張緣洞劍眉一橫,怒聲喝道:

“畜生!這般小女也去禍害!”

喚作煙兒的少女被張緣洞嚇得一抖,連忙縮排魏清的懷裡。

魏清嘆了口氣,說道:

“這地界他手段通天,那個比得過他,管是搶來的買來的,只當是認命吧。”

張緣洞沉臉問道:

“這方丈內,只有夫人和這個少女嗎?”

“原先還有四五個,捱不過磨弄,便先去了,幸好有這個女兒,不然奴奴怕是也活不長。”

張緣洞眉頭一皺,問道:“這是怎麼說起?”

魏清緩緩說道:

“那道士煉房中術,奴聽到他曾說甚麼‘常御一女,陰氣轉弱,為益亦少,御十二女而不復施瀉者,令人不老,有美色;若御九十三女而自固者,年萬歲矣’”

“是此,每次行房,便要有五女陪侍,他頗通些手段,說是採煉精血,是此常人捱不過他。”

“奴撐著身子,緊慢熬了過來。前些日子,不知何處有了這個女兒,他便只要她一人陪侍,便也放過了我。”

張緣洞聽得牙癢,走到少女身邊,掀起來一片衣角,入目便是淤青一片。

他何曾不知,只因此女怕是陰時出生,又未發靈智,正合純真氣,乃是純陰之體。

張含東藉此採煉,想是正對他的路數哩。

張緣洞深吸兩口氣,說道:

“夫人,還請多忍耐幾天,我......”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魏清大驚失色,連忙將張緣洞拉到後窗上,說道:

“那道士回來了,道長快些離開,別帶累了我們。”

“嗯?魏清,房中藏有人?”

屋外傳來一聲冷哼。

接著,一聲悶響,房門猛然開啟,一名壯年道人冷著臉看向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