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緣洞醒過來時,已是又一日中午。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脊背,看向四周。
誒,卻在一處佈置典雅的靜室之中。
張緣洞下了床榻,輕輕推開門扉,正好看見自己房門口打瞌睡的兩名士卒。
“兩位?”
那兩個大頭兵抖了抖身子,連忙抬起頭顱,重新站穩。
“啊,張真人起來了!”
張緣洞看向院中的佈置,心中已然明瞭。
大軍已然入城了。
“真人,這裡是三林縣的衙門,而今將軍正在大堂給那些反賊斷罪,真人要不先用些吃食?”
張緣洞謝了士卒,表示不用,走出院中,徑直朝大堂走去。
路上,他思緒萬千。
若現在走出衙門,自己是否會看到一片屍山血海呢?
講來,若無自己,大軍也進不了城池,城裡的無辜百姓也不會落得個這種下場。
他掏出功德簿子,看著自己以外所作的諸多功德。
就是一筆將其劃完,恐怕也難以充數。
成仙之路,遙遙無期啊。
張緣洞心中全然沒有勝利的喜悅,而是神色鬱郁,繼續向大堂走去。
忽而,一陣叫賣之聲傳入他的耳中。
張緣洞神色一變。
莫非?
想到此處,他腳步不由快了幾分,走入大堂之中。
堂上,披甲,布衣各數員。
披甲者各坐把位,眼睛泛出寒芒,向下掃去。
布衣者跪伏堂中,身子怯怯,但有問話之時,只管點頭。
蘇承津身著黑甲,高坐衙堂,身旁參議拿著一封文書,正高聲說著堂下人的罪狀。
張緣洞站在欄外,蘇承津眼睛早看到了,把手一擺,叫身旁參議暫且停下。
“再搬張椅子來。”
蘇承津對身旁的一員將校說道。
“張真人,請入堂中稍坐!”
張緣洞聽得呼喚,說聲告罪,走上衙堂,在蘇承津一旁坐下。
“蘇將軍,貧道趕來是問幾句......”
蘇承津知道張緣洞想說什麼,笑道:
“城內的叛賊見大勢已去,自然來降,是此兵不血刃,未動殺伐。”
張緣洞又問:
“那事後.....”
蘇承津大笑一聲,指著下方的叛軍將官說道:
“真人放心,我一入城便張榜安民,除卻賊兵和賊首,一律不用施行。畢竟此回若無真人,我等是進不得城的”
張緣洞聞言,心下一鬆,抱拳謝道:
“將軍以蒼生為念,貧道不勝感激。不知堂下這些人如何作處呢?”
蘇承津看向堂下的布衣犯人,目光一寒,冷冷說道:
“賊兵及賊首,依法論處,賊兵判斬,賊首凌遲!”
堂下眾人聞言,涕淚俱下,有幾個膽小的,甚至暈了過去。
“真人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幾個賊首連忙看向張緣洞,投向祈求的目光。
張緣洞只推看不見,說道:
“將軍不遷罪百姓,貧道便已無話可說了,況且此乃軍中大事,貧道不好過問。”
堂下幾人頓時絕望,兩眼空泛,垂頭不起。
蘇承津了了一笑。
張緣洞看了看日頭,又道:“此來還有一事,是求將軍於運城方向建一法壇,昨日那條蛟龍不是白來幫忙的,貧道要將其功行上表。”
蘇承津欣然答應,著人安排去了。
張緣洞見目的達到,也隨士卒退下大堂。
蘇承津倚靠在座位上,指尖輕敲書案。
身旁的參議見此,連忙呼道:
“將賊將楊武功帶上堂來!”
堂後,兩個軍健拿手押著楊武功走上大堂。
楊武功見堂下眾人面色難看,心中當即明白了一半。
不等軍健動手,他便連忙跪下。
“將軍!我一心歸降,獻城有功,望將軍從輕發落啊!”
蘇承津緩緩點頭,說道:
“楊武功,獻城有功。”
楊武功聞言大喜,就要叩頭相謝。
不料,蘇承津又說道:
“但其放縱狼虎,幾損我軍中大將,其罪不赦,判....鴆死,留全屍,葬於毛祖林中。”
參議當下用筆記下了,於堂宣告判詞。
楊武功聞言,一臉死灰,話也說不出來了。
蘇承津一拍桌案,說道:
“午後三刻,以此,於城外毛祖林中施辦,拉下去吧!”
............
張緣洞下了法壇,身形有些沉重。
適才,燒了符,上了表,將官施行,自己卻感覺到一陣頭昏。
“莫不是近日來開壇上表頻繁,天尊怪罪下來了?”
正自嘟囔間,心中響起劉天君的聲音來。
“真人,不是這般,那老蛟雖造下功德,可卻是真人前去相請的,並非他的本意。”
“哦?這般,豈不是無功而返?”
“呵呵,自然不是,上天不會少他一分,但真人沾染其中因緣,需得扣除一些功德補給老蛟才是。”
張緣洞聞言,搖頭苦笑:
“我豈不是一些好處沒撈到?”
說罷,懷裡一陣異感傳來,他連忙取出其中的功德簿,翻開一看。
果然,那三林縣誅妖的功行字跡已然消失,隨之而去的,還有以往做下的一些功德。
“這.....還是免不了一番折損啊!”
劉天君於心中呵呵笑道:
“真人倒不像個修道的,卻像個行商小販,在乎這些幹嘛!須知,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啊。”
“唉......天君說的對.....我不計較便是。”
劉天君見張緣洞還有幾分鬱悶,便說道:
“真人若是覺得白忙活,何不到兩壑山走一趟?”
“哦?”
“那白虎修行數百年,自然攢下些寶貝。如今虎妖已死,真人何不去將其取出來?”
“這,人妖有別,它有用的,未必就對我有用啊。”
“誒,飛禽走獸但要修行,一樣服氣餐霞,還丹煉化,那白虎劣性深重,好食人飲血,不忌天時,才入了魔道,但講修煉根本,卻都是一般。”
張緣洞聞言,眼睛一亮,笑道:
“天君說的是!我這就去!”
不待多說,張緣洞急忙跑入城中,向蘇承津說明了自己的要往兩壑山走一遭。
蘇承津正在三林縣校場之內,檢明將官傷勢,聽得張緣洞來說,問道:
“真人到哪裡去幹嘛,莫非還有妖?”
“保不齊,但應當不成氣候,貧道一人足矣,但此去主要還是給自己掙些家底。”
張緣洞如實相告
蘇承津沉吟一會兒,道:
“可以,但行程頗緊,大軍只在三林縣休整一日,明天便要起行,還請真人不要耽擱了時間。”
張緣洞自然答應,慌忙做個稽首,挑匹快馬,朝兩壑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