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澄碧,纖雲不染,遠山含黛,和風送暖。

而在這祥和的天空之下,佈滿了肅殺之氣。

一排排身著黑色鐵甲計程車卒不斷向前逼近。

一門門火炮被推著上了板車。

猶如吞噬大地的黑色浪潮,三林縣猶如大浪下的一葉小舟。

岌岌可危。

唐士淵雙目血紅,仍舊先鋒開道,可這回,他卻收起了戲謔之心。

“叫那楊老賊出來!”

唐士淵一聲大喝,足有氣吞虹霓之勢!

啪!

身後計程車卒將數百隻狼首齊齊拋在城牆上,力道之大,登時炸開。

城牆好似血糊一般,而城樓上的守城賊寇不說話,也不探頭。

蘇承津站在戰車之上,身披甲冑,面目凝寒。

“今我撫遠大將軍親到此來,若開城投降,即刻止住刀兵,免至傷生!”

唐士淵又是一陣大喝,可換來的卻是死一般的靜寂。

“哼!”

唐士淵撥馬迴轉,向蘇承津報道:

“賊寇拒不開城,將軍,如何作處?”

蘇承津面上寒色愈加深沉,看了一眼身邊的張緣洞。

張緣洞知道他現在要說什麼話,欲言又止,少時嘆息一聲,下了戰車。

蘇承津面向大軍,沉聲說道:

“城一破,便屠城!無論老幼,盡皆殺盡!”

十萬大軍,聞言,血氣上漲。

屠城,也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屆時,三林縣,將成為充滿了人間陰暗邪欲的修羅場。

大軍齊聲高呼:

“屠城!屠城!”

呼聲傳到城內,城內百姓聞言,則是沉默不語。

整座城郭,死氣開始蔓延。

呼聲似海,一聲高過一聲。

蘇承津看著腳下瘋狂計程車兵,眼中流露出來的是無奈。

但只是一晃,他面上又恢復了冷峻的神情。

“火器營!”

一聲令喝,三軍立止。

火炮推出,齊齊裝上塞滿了硝石硫磺的鐵丸。

楊武功偷偷瞄了一眼黑黝黝的炮口,兩手緊揣。

“怎麼還不來?為何還不來!早知如此,何必聽那畜生的言語!”

“大人,快下城樓吧!”

楊武功被眾人拉下城樓。

他雙眼無神,看向那以往爬上去須得喘好幾口氣的城牆。

又高又厚。

但為什麼,如今卻顯得這般單薄?

蘇承津高高舉起右手。

“放。”

嗤嗤嗤。

一息之內,天地之間,蚊蠅之聲若可聞之。

轟轟轟!

一息之後,乾坤之內,山崩海嘯不過如此。

碎裂的磚石,呼嘯的狂風,爆裂的熱浪,以及那滾滾升起的濃煙。

如一朵朵充滿殺機的鮮花,在那高厚城牆上綻放。

城內,也鬧開了。

哭聲,罵聲,狂笑聲,雞鳴犬吠,混雜一堆。

如何不叫人覺得.....有點荒誕。

喻啼蹄!

一千鐵甲騎兵,身下戰馬嘶鳴。

看樣子,最多不過三輪炮火洗禮,他們便會衝入城中,掀起第一層殺戮浪潮。

煙塵散盡,城牆已然塌陷。

“哼哼哼!”

戰馬鼻下噴出一股熱流,它們已經感受到了身上人的雀躍。

張緣洞背對大軍,他幾番勸導,最終還是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霑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生,槍殊刀殺,跳水懸繩....”

超生的咒文已然念響,卻沒有得來一絲慈悲的反饋。

蘇承津看了一眼默默唸經的張緣洞,低沉說道:

“殺!”

“殺!”

鐵甲騎兵高聲嘶吼,就要夾動馬匹,衝入城中!

張緣洞好似感應到了什麼,連忙停止唸咒,回身高呼:

“不可!”

這一聲,他體內真炁全部調動起來,響徹方圓十里!

那一千騎兵腦子一暈,但並沒有管張緣洞的話。

蘇承津面色一沉,冷哼到:

“將禪靈真人帶下去休息!”

幾個軍健就要上前拉扯,可怎麼抵得過張緣洞。

他單手一擺,推開眾人,飛身上前,腳點了幾個士卒的頭盔,手成雷訣,一發打在騎兵面前。

騎兵等眾為了不亂陣勢,只得勒住馬匹。

“你幹什麼!”

蘇承津怒聲吼道。

“妖!還有妖!”

張緣洞話音剛落,一陣虎嘯傳來!

馬匹驚慌之下,竟然不受控制,四下裡狂奔,卻往本陣衝來!

“停下!”

張緣洞又是呼叫全身真炁,發出這一高吼。

馬匹一頓,座上人連忙將其控住。

“呵呵,後生,好大氣魄!”

張緣洞面色發白,剛才那兩聲吼,已然是耗盡了他大多真炁。

廢墟之中,漸漸走出五個人影。

張緣洞如臨大敵,連忙拔出青龍劍。

四男一女,走出城門口,身上氣勢顯露,面帶笑容,看向數萬大軍。

張緣洞腳下有些不穩。

他看出來,這些人眼中,充滿著對於血食的渴求。

居中的女子,準確說是婦人,妖嬈嫵媚,身披薄紗,露出一大堆白花花的肉色來。

若是身上沒有那些充滿野性的紋路,實乃人間尤物也。

那婦人開口笑道:

“張緣洞是麼?我聽說過你。”

張緣洞不敢搭話。

“天敕真人,想必比之尋常僧道大有不同吧。”

說罷,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

張緣洞輕聲對蘇承津說道:

“撤軍。”

“什麼?”

“撤軍!”

婦人聽見兩人言語,輕輕一笑,對身邊四個男子說道:

“其餘的,你們隨意處置,但那個道人,務必活捉。”

一消瘦男子上前一步,點頭道:

“孩兒遵命。”

說罷,轉頭對大軍肆意高笑道:

“小子山中人也,號為寅客。”

餘下三人也相繼站出。

“在下黃猛!”

“虞吏是也!”

“白額侯。”

婦人款款上前,像大軍作了個萬福,掩嘴笑道:

“妾身十八姨,不過常人多稱呼為山君娘娘,再次謝過諸位佈施。”

四個男子猛然漲破人皮,渾身暴變!

都為猛虎形態,有巨如象者,有巨獠者,有短翅者,有頂白者。

所謂虎視眈眈。

如是焉。

張緣洞連忙取出如意袋,從裡飛出幾盞星燈。

分列在大軍周圍。

只見他嘴中念道:

“雷神君畢宗遠,神虎玉女等神,一合下降,督勒當境山君川后神祇主者,即便昭顯神威,驅逐暴虎!”

倉促之間,只是慌忙燒了一道信香符,便連忙催動身中將官司職。

星燈亮起,一道虛無屏障立於人前。

叫做寅客的猛虎,身如巨象,見此笑道:

“禳虎之法,咱們遇到對頭了!”

言罷,怒吼一聲,衝向光幕!

張緣洞面色一紅,撲哧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快撤軍!將此靈符貼在軍營周圍,權作抵擋!”

一聲大喝叫醒了呆立的蘇承津,等他回過神時,自己懷中已經塞滿了一把符籙。

“撤回軍營!”

一聲令動,三軍不敢耽擱,面對猛虎之時,更是得了莫大氣候的虎妖之類,他們早已肝膽破裂。

大軍漸漸退入林中。

場上只剩張緣洞一人。

“道士,你覺得你能擋多久?”

“我們來打個賭怎樣,我賭你半炷香。”

“道士有些厲害,一炷香吧。”

寅客長嘯一聲,震天朔地,高笑道:

“即刻就破!”

兩爪怒拍而下!

星燈應時碎裂!

張緣洞又是一口鮮血逆上心頭,跌坐在地。

寅客張開血口,撲面咬來!

“別弄死了,母親還有用的!”

“我有分寸!”

張緣洞看著不斷逼近的猛虎,大聲喝道:

“劉天君!”

“呔!”

一道神將虛影自百匯升起,高舉手上金鞭,著頭便是一下!

吼!

寅客怒聲高叫,緊接著雷電四起,他繃著身子,糊了一片毛,再看時,張緣洞已經不見蹤影!

“哎呀,跑了!”

寅客聽著後面兄弟們的嘲笑,磨了磨牙齒:

“跑不了!”

正要去追時,卻被母親叫住。

“不用追,你一人去就是送死,那道士還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