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緣洞身披那件極為華麗的法衣。
他近日發現,披此法衣,建壇行法都通暢了許多。
當下嘴中念動淨壇之咒,腳踏罡鬥,取一枚信香符燒了。
“真人!我為你護壇!”
劉天君從百會穴上竄出,面露怒色,持鞭呈勢。
一股無形威壓從法壇擴散開來,但凡妖異之物,莫敢直視。
張緣洞取出奏表,告祝曰:
“雷霆都司下位道者張緣洞稽首頓首,百拜上古,謹奏:伏為三林縣以來,久雨浸淫,積陰為戾........謹取五月十五日,祗在三林縣毛祖林外建壇,告行符章經道,消解淫雨。”
言罷,恭恭敬敬從壇上取下雷印,蓋在奏表之上,丟入火盆之中。
張緣洞立劍與前,運炁齦交穴,叩齒喝道:
“遣九天疾捷符使楊傑操捧!”
劍運於空,篆符書而告神使。
八仙桌上,一道細長信香無火自燃,煙氣猶如號令,張緣洞齒下一道身靈竄出,攜帶符表衝上雲霄。
只因著三林縣受妖氣沾染,城內廟宇真靈盡數喪失,召不來土地城隍,故此驅用符使。
隨著符咒上行,周邊巡壇的軍健早已拿出準備好的神幡。
張緣洞一手持劍,一手持天蓬尺,請神下降咒曰:
“旨命太陽皇君九龍鄧某,負風猛吏辛某,暘谷神君張某,神烈陽雷神君苟某,陰雷神君畢某,九鬥陽芒流金火鈴大將劉某......當令四氣朗清,二儀顯煥。萬物遂欣榮之樂,群生蒙長養之功。”
每念一位神將尊名,對應的神幡便搖動起來。
那手持劉天君神幡的軍健只覺手中一沉,抬頭上看之時,彷彿看到了一對眼睛。
“咕噥。”
張緣洞耳朵一動,大聲喝道:
“建壇巡遊將校,不得三心二意,冒犯神威,不然屈自降罪,難逃天罰!”
劉天君真靈在此,聞聽召攝,手中金鞭奮力打響!
城頭上的狼妖如今畜生形態畢露,再也沒有囂張的氣焰,連忙捂住耳朵,躲在城樓之中,不敢探頭。
張緣洞心神一動,調盡身中將官,那神幡被吹的錚錚作響。
既附真靈,當即而發!
“元道降旨,玉符所致,雷霆奉行!”
轟隆!
一道白亮如銀的天雷打響,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城樓頂上!
“天爺爺,這道士這般厲害!”
城樓之上,守城將官只怪爺孃少生了兩隻腳,或溜入城樓之中,在樓市裡藏身,或快步跑下城樓,散入城中躲避。
“真人,我藉此劈死那狼妖!”
劉天君一聲怒喝,就要驅動腳下火輪,飛身入雲,降下天罰。
“且慢,城樓裡未必沒有那無過的百姓,萬一劈錯,豈不至我雷法不靈。”
劉天君聞言,這才收斂怒顏,專心響動雷霆。
張緣洞舞起手中青龍劍,劍破坎地,喝道:
“禁龍止雨,鎖洞封潭!”
那細雨逐漸勢小,漸漸將無。
可張緣洞不知的是,遠在黃河外的鹽池之中,頓起一陣大浪。
但見他又把劍指向巽地,喝道:
“卷霧興風,掃除陰翳!”
辛天君神幡亮出光芒,一道神風自幡內刮出,吹動天上的烏雲。
張緣洞見天光露出,便敕劍指天喝道:
“開天曜日,發現陽光!”
一輪大日重現日頭,自上而下,萬物得自沐浴天恩!
只是水氣未曾消減,還有些膩人,也有些粘連。
張緣洞一一拜過四方神明,送了神威,長舒一口氣出來。
卻不想心中突起一道聲音:
“道士!我奉帝君旨意,在此地興雲助雨,正該天時而發,你為何祈晴,壞我功行!”
張緣洞眉頭一皺,連忙問道:
“何方仙神,還請降靈一現!”
話語一出,心中卻忽處靜寂之中,那道聲音再沒有響起。
張緣洞看向頭上的劉天君,問道:
“天君,是哪位大神?”
劉天君搖頭笑道:
“不是什麼大神.....額,真人日後就曉得了,我不好透露天機。”
張緣洞無奈之下,也不管他,對一旁的巡壇小校說道:
“勞煩同知唐先鋒,法事畢了,待明日,必然水氣全無。”
唐士淵此時正騎在馬上,手搭涼橋,看上天上的大日。
“看到了嗎!?這便是俺天軍神威!勸爾等明日早來歸降,尚能從輕發落,若動起刀兵,免得爺孃養來,到頭身首不全!哈哈哈!收兵!”
說罷,縱馬欲回,忽然瞥見地上的大漢屍首,心中起念道:這也是個好漢,敢來戰我,我卻送他一程。”
說罷,槊杆子挑住屍首腰腹,用力一擺,竟然甩上城樓!
“那城牆上的無膽小兒!為你等,死這一員大漢,實屬不該,回去好生掩埋,不可輕慢,明日進城之時,我好來祭拜!”
這才縱馬回身,洋洋歸營。
城樓上的屍首,血肉難免有些團雜,幾塊散在地上,激發血氣出來。
城樓裡抱首藏身的青頸將軍聞了,眼中露出兇光,正要出去。
可又怕外面人未走,一嘴叼住身旁一員軍校衣領,甩將出去。
那將校畏畏縮縮,蹲在壟口之下,探半個頭出去,見人走了,才道:
“將軍,走了!走了!”
青頸將軍這才舒心,抑制不住自己的暴性,連忙撲將出來,腦袋直往身首上鑽!
聽得哼哼哧哧,一塊塊血肉橫飛,染紅了狼頭。
青頸將軍一踢腳下殘缺的屍首,怒聲喝道:
“時無英雄,竟然叫那豎子耀武揚威!”
城樓下的官員守將見人走了,也慢慢跑上城樓,正好聽著青頸將軍這番話。
楊武功翻了一個白眼,皺眉說道:
“不如降了?按那朝廷的性子看,也算個招安,不缺官作。”
青頸將軍氣急攻心,一個耳刮子打在楊武功右臉上,泛起一片飄紅。
“招甚鳥安,這不還有我嗎?”
“你?”
“啊!”
楊武功捂著半邊臉,將要哭出來一般。
“你見了打雷,倒像個短尾喪家犬,還說些什麼。”
青頸將軍聞言,怒上加怒,又一個耳刮子打在左臉上,做了個齊挑擔兒,兩邊不低。
“就你這班膿包,做我口中食,我還嫌胃裡犯酸!”
緩了幾口氣,倚靠在城牆上,說道:
“今晚,老子給他來個夜襲!”
“夜襲?”
“嗯,今晚乃是月圓之夜,我那狼營凶氣畢露,屆時衝殺軍帳,那道士來不及擺壇,怕個鳥來!”
楊武功還是有些怯怯,嘴上直說“招安”兩個字。
青頸將軍見他如此怯弱,惱熱不休,暴吼起來。
嚇得那一班將校拿手遮面,不敢去看。
少時,青頸將軍嘆了口氣,血腥之味蔓延開來。
好不容易尋個快活去處,未曾享的一年半載的清福,怎肯就此捨去。
“你不需著急,若是怕,還有一計。”
楊武功只在那裡哼哼,全然不聽青頸將軍的話。
青頸將軍自顧自說道:
“那毛祖林恐怕是被殺乾淨了,我肉脊丘過了今晚,也有些難撐,只得求那兩壑山的山君娘娘來幫忙了。”
楊武功聽此,眼睛一亮,連忙應道:
“是極是極,咱逢初一十五,就給山君娘娘送個童男,她必然不會不管咱們。”
青頸將軍斜睨楊武功一眼,心中冷笑:若不是想圖一個王朝敕封的正果,豈會這般輕易就打發了?
“將軍,事不宜遲,我這就派人前去兩壑山求助。”
青頸將軍拿手一揮,冷笑道:
“此事,我自派遣我的坐騎前去,你不用操心!”
那楊武功一改顏色,說不盡千恩萬謝。
青頸將軍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那輪大日,冷哼一聲。
讓你這道士祈晴,今晚,必然用你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