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選擇在毛祖林外駐紮。
分前後三軍,早有前鋒遊兵在前伐木開路。徑往三林縣探聽軍情。
中軍大帳之內,眾將校圍坐,正在商討戰略。
“三林縣,身處要道,牆高碟厚,那守城的名喚楊武功,號稱有八千賊寇駐紮城內。”
“狂徒草寇,不識兵法,知我大軍前來,盡然不行清野之措,現我軍糧草充足,只待圍城禁行,派人散播訊息,民心一動,自然城破!”
蘇承津聽著眾將議論,時不時皺起眉頭。
眾人商討已接近尾聲,都覺得圍城乃是上策。
“圍城雖好,但不可行。”
蘇承津喃喃道:
“我們等得及,可是陛下等不及,如果只在三林縣耗費這麼多時間,對於接下來的戰事不利。”
“可若是妄加強攻,難免損兵折將.....”
蘇承津稍加沉吟,道:
“楊武功此人,稟性如何?”
那行軍參議正要回答,忽聞轅門外起一聲叫喊,眾將揭開帳幕,撞著前鋒唐士淵回報。
唐士淵急忙跑到帥帳之中,稟道:
“將軍!前鋒遊兵回報,毛祖林暗藏妖異,前軍人馬略有損傷!”
蘇承津面上古井不波,點頭說道:
“人言,守三林參將多為精魅,倒是也在我意料之中。可說明是何妖異沒有?”
唐士淵回道:
“多為山中之物,不過豺狼虎豹之類,或成人身。”
蘇承津聞言,擺了擺手。
“依末將看,恐怕肉脊丘,兩壑山,亦有妖魅把守。”
蘇承津默默頷首,少時,竟然笑道:
“妖異鬼魅倒是不怕,重在攻克三林縣,現今,我倒是想出一個辦法來。”
眾將對視一眼,連忙詢問。
蘇承津站起身子,令道:
“將隨軍法師張緣洞喚來軍帳!”
.........
三林縣,為何稱作三林。
乃是縣丞周邊,有毛祖林,肉脊丘,兩壑山,三座鬱郁山林相繞。
各自相互照應,形成掩藏之勢。
故號作三林。
其中,虎豹豺狼群聚,每每換季之時,便要下山吃人。
是此,林中多白骨,險壑藏悵魂。
可自從一個道人到此,山中猛獸倒是稍有收斂,可出入城郭則是明目張膽了許多。
但比起以往一片一片的死人,也算好了些。
只是王家少個女兒,李家丟個童子。
縣民百姓,對此感恩戴德。
這不,此時三林縣菜市口上,正有一隻狼頭人身的妖精招搖過市。
狼妖號為當路君,正作三林縣參將,旁人稱呼為青頸將軍。
青頸將軍坐下騎著一隻花斑豹子,手捧經卷,嘴中喃喃唱道:
“青青之麥,生於陵坡;生不佈施,死何含珠為?”
呵,想不到,竟然誦得還是南華真經。
街旁百姓聽見,竟然不害怕,甚至一個老丈還開口讚道:
“我虛活一生,大字不識幾個,青頸將軍雖是畜類,還能唸詩作對,慚愧慚愧啊。”
青頸將軍聞言,放下手中經卷,下了花豹,來到老丈身邊。
學人禮,仿人樣,兩手收攏,做了一揖。
老丈連忙扶起,口裡只道不敢。
青頸將軍笑道:
“老丈,哪家人士,今高壽幾何啊?”
老丈呵呵笑道:
“小老兒南市上人,現如今已有七十三歲了。”
青頸將軍狼頭上吐了吐舌頭,笑道:
“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我看老丈身子骨硬朗,必有長生之福啊。”
老丈笑著奉承幾句,兩人就街邊茶鋪上坐下,竟高聲攀談起來。
期間,青頸將軍多出典故,說的之乎者也,聽得老丈頭髮昏,腦發脹。
但見那狼頭人興致頗高,只得在一旁作陪。
將有半個時辰,兩人話畢,老丈欲要起身告辭。
青頸將軍起身以禮相送。
老丈正轉過身時,忽見一隻手搭在自己肩旁上。
“將軍,還有話要講?”
老丈回過腦袋,卻見一血盆大口劈面朝自己脖頸一咬!
“唔.....嗚...吼!”
頭顱落地,一道血從腔子裡噴將出來!
狼頭連忙探腦袋,伸舌頭入腔子之中,大口飲著鮮血。
把那五臟六腑,一卷都捲入自己口中,血液喝乾之時,才推開面前的無頭屍首。
街道上人見了,眼中閃過驚懼,但轉瞬即逝,彷彿無事發生。
青頸將軍坐上自己的花豹,眼中流下兩點淚水來。
“可憐老丈,你我相交甚歡,不想,竟也喪之我口。”
話畢,竟然伏豹大哭起來。
少時,狼頭探起,見身邊行人依舊走路,並沒有來觀他,這才拿手擦了擦眼淚。
“人心不古啊!”
青頸將軍高呼一聲,可那行人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嗚!!”
霎時間,面目轉兇,大吼一聲,座下花豹探出利爪,不斷向身邊百姓發出怪叫。
隨著青頸將軍轉性,菜市口上的百姓一鬨而散,都找地方躲了起來。
“哼!”
他冷哼一聲,撫著身下花斑豹子,自顧自說道:
“你看,這些凡人恁地無情,便是大街上行兇傷人,也沒見個人來管管,尚且不如咱們重義,說什麼人畜之別,著實可笑!”
說罷,又拿出懷中的《南華真經》,正要閱誦,可轉念一想,笑道:
“聖人之言,固然金貴,但術業有專攻,才造殺孽,道家經卷不好開讀。”
於是將那《南華真經》揣入懷中,又取出一本《金剛經》來。
“行走人世裡,還是少些暴戾為好!你剛才怎麼不攔著我?”
兩腿一夾坐下花豹,惹來一陣貓叫。
聽著花豹的貓叫,青頸將軍佯裝怒道:
“都怪你,要不是你,那老丈怎地會死?待我讀一卷我佛妙旨,讓你長長慈悲心!”
花豹仍舊前行,青頸將軍則是高聲朗誦: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
誦經之聲漸漸遠離,徒留一地狼藉。
百姓見青頸將軍離開,也都探出腦袋。
菜市口,遠遠行來一隊衙役,走到了身首分離的屍體旁。
“呸!這老不死活得夠了,沒由來同那妖孽搭什麼話啊,這可好了,落了命了,還得老爺們給他收屍!”
說罷,幾個差人用白布裹著屍首,往衙門走去。
光怪陸離,匪夷所思,可三林縣幾乎隔幾天,就會出現這種狀況。
或人?或妖?
路上百姓同那老丈一般,摸不著頭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