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浩蕩佛音響起。

張緣洞腦子一晃,六賊消失無蹤。

他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處在一間禪房之中,身上用麻繩緊緊綁縛,饒是用多大力氣,還是掙脫不得。

面前海月和尚跏趺而坐,閉眼屏息,好像死了一般。

“好手段!”

張緣洞恨恨說道。

“罪過罪過,海月醒來,還不為小道長揭開心封。”

門外傳來一陣聲音,張緣洞回頭看去。

只見一矮小老僧拄著禪杖,緩緩走入房中。

“啊,晚輩張緣洞見過左國師。”

來者正是大武王朝左國師,普元大和尚。

普元微微點頭,單掌見禮,向張緣洞致歉道:

“老衲叫海月暗中護持諦勇,意在借他至純之氣感化海月,不想海月一時迷心,竟對你動起手來,阿彌陀佛,慚愧慚愧”

張緣洞連忙搖頭道:

“蒙國師救拔,小輩豈敢居大,但讓海月大師鬆開我身上的麻繩便好。”

普元微抬雙眼,看向海月,溫聲說道:

“海月,諸佛如來,有入道大方便,一念淨心,頓超佛地,老衲說畢了。”

海月呼吸漸起,眼中流下兩道淚水來。

他緩緩舉起乾枯的雙掌,於面前合十,說道:

“大師父,我久迷欲界不能超脫,今得見天人妙生之法,豈是.....”

“孽障!”

海月話未說完,普元兩條長眉忽地蕩起,面露怒色,一發獅子吼震響!

一旁的張緣洞也受有波及,心神一陣恍惚,待回過神來,身上麻繩已經斷開了。

劉天君的聲音此時從他心中出現。

“真人!我被你鎖在心間出不來,發生了什麼事?”

張緣洞以心聲回答:

“眼前和尚作怪,現如今老的來了,已經沒事了。”

普元抬起一手,身形一閃,飄至海月身前,手掌猛地按向他的頭顱。

“你今入神通業障,法執深重,若不自救,休說如來大道,性命也只在頃刻之間!”

海月眼中升起一片渾濁,喃喃道:

“為堪極樂,何惜眼前性命。”

普元聞言,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到頭卻嘆息一聲,撤開了手掌。

“好自為之,若你放縱六賊,我也管不得師徒之情了。”

普元轉過身子,來到張緣洞面前,將他攙起。

“阿彌陀佛,小道長見笑,老衲將你送出去吧。”

張緣洞看了看普元身後的海月,見他狀如死屍,著實可憐。

“國師,海月大師他?”

“執著諸法為實有,乃自身因緣所起,須得自渡,小道長不用管。”

張緣洞嚥下一口口水,也不多言,跟著普元走出禪房。

禪房之外,古木森森,檀香依依,下處一座大葫蘆金頂聳立,兩道旁禪唱之聲不絕。

卻是在報國寺中。

此時劉天君忽然說道:

“真人,此處......”

張緣洞心中微動,回道:

“怎麼了?”

“此處暗中有伽藍神將,龍天護法看守,可我卻看見了一道極為厲害的魔氣。”

劉天君才說完,普元回過身子,低著眼眸,看不見他的神情。

“天君慧眼。”

張緣洞神色一驚,但隨即瞭然。

左國師乃大慧羅漢,通曉世事因果,這自然也瞞不得他。

“報國寺下乃是淨魔洞,乃前朝化魔窟之遺所,現還有諸多妖障孽鬼收於洞中,故此有魔氣上升。”

劉天君微微點頭,道:

“真人,眼前和尚說的沒錯,確有一座洞窟。”

張緣洞搖了搖頭:

“天君,日後不要窺探別家道場了。”

普元此時卻破天荒的笑了一聲:

“小道長乃天敕真人,這等話告知也無妨。”

張緣洞向普元微微屈首,以示歉意。

兩人走出報國寺山門,普元指著一條路徑說道:

“小道長沿此路下山便可,山下早有人等候了。”

張緣洞奇道:

“我少來京城,沒有結交什麼朋友。莫不是欽天監來人接我了?”

普元微微搖頭,說道:

“並非如此,小道長隨軍出討一事,陛下已經言於朝堂,自然有高官貴人前來結交一番。”

張緣洞聽此,只是搖頭苦笑:

“這人情往來,我卻不知如何應對。”

普元側過身子,讓開一條道路,笑道:

“小道長,老衲為表歉意,為你道出一線天機,可好?”

張緣洞聽此,連忙禮道:

“國師佛法奧妙,晚輩虔心領教了。”

普元微微搖動禪杖,傳來一陣清音。

“此行路遠,魔障必顯。虎藏山林,蛟伏水淺。草寇壓陣,乾坤離坎。若問生機,星光點點。”

話畢,一陣微風襲來,張緣洞頓感異香撲面,只一眨眼,普元便不見蹤影了。

“真人,那老僧乃是如來差下羅漢臨凡,他的話有用處!”

張緣洞回頭看向空無一人的山門,轉身走下山道。

“天君,這我自然曉得理會,以左國師言,這回出征,可是一路兇險啊。”

劉天君聞言笑道:

“真人不必怕,但只要穩住心神,我自護持左右,保你性命無憂。”

張緣洞扶額笑道:

“剛才怎麼不見天君出來呢?”

劉天君連忙說道:

“真人別冤枉我,乃是真人自己鎖住心門的。”

張緣洞擺了擺手,嘆息一聲,並沒有多言,一路走下山去。

正到山腳之下,忽見一堆身著藍袍的差人圍在底下。

那領頭的差人見張緣洞下來,連忙趕上去接住,問道:

“可是禪靈真人張緣洞?”

張緣洞連忙擺手:

“貧道是,但不可當真人二字,老哥是?”

張緣洞自認精通道法,以往人稱呼他為真人之時,他也都預設,而今見著他處的高明手段,也認清了自身的斤兩。

差人聞言,笑道:

“那和尚果然是個忠厚人,沒有哄我,您果然在這,小人是義王府的領班管事,奉義王殿下的鈞旨,邀道長前去赴宴。”

這差人也機敏,曉得改口。

“赴宴?我與殿下素不相識,為何請貧道去赴宴呢?”

“這個小人不知,但求道長可憐可憐我幾個奴才,若請不去,殿下定要責罰。”

張緣洞無奈之下,只得答應道:

“好吧,老哥前面帶路吧。”

那管事一拍大腿,喜道:

“道長慈悲,願去就好,來人啊,轎馬伺候!”

張緣洞被幾個差人架著上了轎子,生怕跑了一般,連忙往義王府一路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