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回事。”
陸大人穩坐縣衙大堂之內，正在和自己的心腹們思索著朝廷撥的銀子何時到時，一聲尖銳的嘯吼刺破了鴰林縣的寧靜。
下首的縣丞，縣尉，各房主事，都混著些許錯愕，轉頭看向衙門外。
只因這叫聲不像是潑婦罵街，反倒類似野獸的嘶吼，單是聽聞，便回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眾人還在錯愕之中，幾個狀班差人神色惶恐的撞入大堂之中，忙不迭腳下一軟，跪倒在地。
“老.....老爺.....有......有......”
陸大人聽得心頭煩惱，不顧儀範，兩步走下堂來，一家各賞了一個大嘴巴。
“慌個什麼！還有妖怪不成？”
幾個衙役眼睛一亮，
“是咧！”
“啊！？放屁！”
陸大人眉毛一張，又給了幾個大嘴巴，拂袖走出衙門，指著門口縣衙牌樓後空無一人的街道，高聲喝罵道：
“我看你幾個是耍錢耍昏了頭！這街上能死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妖怪到咱們這來，也得空著手回去，圖的是那般？”
衙役們看向陸大人下垂的大肚子，嚥了咽口水。
陸大人毫不在意，挺了挺胸膛，傲然說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個樣子，虧爾等生在這孔孟之鄉！”
忽而話鋒一轉。
“就是有妖怪.....”
他指了指門口的兩尊石獅子。
“怕他不成？”
話音一落，門口空曠的街道上忽然一聲爆響，緊接著地面開始震顫起來，晃得陸大人那能撐船的肚子上下搖動。
未及多時，四方街道上，湧出一股黃煙。
如今就是再怎麼子不語，也得說句怪哉了。
一群模糊人影慢慢浮現在黃煙之中，有大有小，形態不一，倒像是迎神賽會的儀仗。
陸大人心生不諧，轉身就欲要竄入衙門之內，可誰知。
砰！
這群遭死的奴才竟然先一步關上了縣衙大門！
“開門啊！”
陸大人一改適才的顏色，拼命的敲打的大門！
“別敲了。”
陸大人一愣，肩膀一聳，慢慢扭過腦袋，看向身後。
他的身軀已被一道巨大的黑影籠罩住，未曾觀清來的是什麼東西，一股刺鼻的腥味便已經塞入口鼻之中。
那龐然大物慢慢湊近腦袋，露出一張人臉。
應該說是幾張人臉。
“華....華大夫？”
陸大人看著那熟悉的一張張大臉，訥訥說道。
“劉大夫，王大夫....你們....”
那巨大的人面上，佈滿了不規則的凹凸，得有丈高的身軀，無論上下，佈滿了手足，倒像是一隻....長著人體四足的蜈蚣。
往日熟悉的幾個大夫，被揉進了這隻蜈蚣之中，獨有一副呈現出痛苦的面孔露在巨大人面兩側，呵稀的嘴巴，大口喘著粗氣。
啪噠！
幾點黃綠色的黏液從‘蜈蚣’身側滴落，貼在青石地板上，嗤嗤一響，冒起一陣白煙，混著極為酸爽的氣味刺激著陸大人的神經。
“陸大人......救......”
幾張人面同時開口，還未說完，陸大人便順著這個救字，說出了下文。
“救命啊！妖怪啊！！”
陸大人殺豬似的叫聲衝上雲霄，驚得那蜈蚣身上的手足不斷搖晃。
興許是老天聽到了他的呼救。
幾張人臉同時痛呼一聲。
“啊！”
一道白色的電漿在其背部迸濺出來，還有幾具人屍從蜈蚣身後倒飛而至，撞在縣衙的儀門上，爆開一陣綠色的漿水。
未等陸大人反應，身前的巨大蜈蚣便被人高高舉起！
只見蜈蚣身上，是一位圓臉道人。
圓臉道人將蜈蚣拋上天空，雙腳微蹲，兩手猛地上探，隨著蜈蚣的落下，手掌如同切入豆腐一般，‘噗嗤’一聲，插了了進去。
“哈！”
圓臉道人一聲怒喝，衣袖無風自起，氣浪翻滾，震開了將要滴露在自己臉上的液體，兩手一分！
撕啦！
蜈蚣登時分為兩截！
大量的發稠的汁水從中間傾瀉而下，幸而圓臉道人身法快，及時躲開了。
可隨著蜈蚣身軀的斷裂，從裡落下的，不只是汁水，還有一個人。
“唐先生！”
高處傳來一聲驚呼，兩邊幾乎是同時，飛出一道人影，拉住從中落下的唐雲泰。
一黃一黑。
兩人注視著對方，手上不肯松力。
“寇靈？”
張緣洞看著面前的黃衣人，和那河神廟裡的神像對比了起來。
五官大致相似，只是有些年輕，並且臉上多了些詭狀，不比神像和藹。
“道長。”
‘寇靈’笑著開口。
“唐小先生對我而言，有個名堂，不能白送給你。”
張緣洞正要喝罵出口，卻見兩旁斷開的蜈蚣身軀並沒死絕，而是慢慢朝著自己爬來。
“哼！”
張緣洞一聲冷哼，一手朝一旁的蜈蚣殘軀打去一道掌心雷。
平地霹靂一聲，半截蜈蚣已然化作碎渣。
而另一半，似乎變得極為暴躁，其上的人面高聲嘶吼著，飛快朝張緣洞爬來！
再次凝聚雷霆已然來不及！
“唐先鋒！”
“末將在！”
倏忽之間，一尊身高丈餘的青面大將從張緣洞背脊上飛出，手持赤鐵槊，獰笑一聲，朝著半截蜈蚣杵下！
“我認得你！”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寇靈盯著唐先鋒，牙呲欲裂，向後一揮，無數瘟屍衝上前來。
“哼哼！”
唐先鋒呵呵冷笑，長槊一點，朝著寇靈頭顱橫掃而去！
咔嚓！
寇靈登時人首分離，可還不死，反而人頭飛起，咬著唐雲泰的衣服領子，朝後一拖！
張緣洞看的清切，正要抽劍趕殺。
可身前的瘟屍已然蜂擁而至，縱然唐先鋒護法左右，難免錯漏一兩隻。
無奈只得抽出手，絞殺了衝自己而來的瘟屍。
寇靈抓住機會，立馬將唐雲泰拖入屍潮之中。
“哪裡跑！”
冷子卓一聲大喝，身有陰陽二氣圍繞，一手成拳，一手成掌，殺滅了面前的瘟屍，徑直朝寇靈頭顱打去！
正要相接，冷子卓眉頭一皺，忽然變招，兩腳虛點，反身向後一攬！
啪！
一隻由瘟屍揉捏而成的蠕蟲正悄悄鑽破青石地板，欲要從冷子卓身後將其鑽個透心涼！
所幸他反應及時，一掌蓋在蠕蟲頭部，內勁一吐，蠕蟲隨即爆成一堆碎屍血肉。
眼看瘟屍越聚越多，冷子卓不得不得抽身跳出戰圈，拉起癱在地上的陸大人，朝著還在絞殺瘟屍的張緣洞喊道：
“回衙門裡，有白虎煞氣護衙，尚還能存身！”
張緣洞向後一退，跟著冷子卓翻身躍進了衙門圍牆。
又怕那白虎煞氣由於官府不作為，損失了不少，又將如意袋中的符籙盡數灑出，結成一道結界。
門外的瘟屍見攻破不了衙門，只得將其團團圍住。
三人落回地面，還沒喘幾口氣，大堂的裡的官吏便悄摸的探頭出來檢視。
“老爺？老爺！老爺回來了！”
幾個主事連忙跑過去將陸大人攙扶起來，問前問後，好不關心。
陸大人才緩過神，指著面前的吏員就要大罵，可心中鬱郁，只得嘆了口氣。
“完咧，真個有妖怪，咱們算都完咧！”
眾人聽聞，個個哀聲嘆氣，有甚者已然嚇得癱倒在地，死活不知。
“沒完。”
張緣洞開口說道：
“不如何厲害，只是瘟屍眾多，有的法子治他！”
陸大人一聽，連忙掙著站起身子，躬身朝張緣洞謝道：
“還要多謝二位道長啊，不然我怕是也得做蟲子了。”
“道長有什麼法子。”
“可有開壇的法器？”
“這.....有！僧綱司，道紀司裡有法器，城裡的道士和尚不濟事，也沒人拿來用，我這就叫人去取來。”
“快些。”
一旁的冷子卓跳上了牆頭，看了看外面的情況。
“嗯，怎麼退了？”
張緣洞眉頭一挑，也看向衙門外。
空無一屍。
兩人相視一眼，都不知是什麼情況。
冷子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打了個冷顫。
“這濟水上下，因為瘟魔死的人不計其數，那這瘟屍....”
恐怕也是不計其數。
原來，是去召集大軍，席捲整條濟水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