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骯髒而氣悶的地下通道之中,阿雷格爾二人走走停停,竟然轉了一個晚上和一個白天。很多地方其實可以通到地面,但他們聽到外面軍隊士兵的馬蹄和鎧甲的撞擊聲到處都是,根本不敢逃離這個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的地下管道。
一直到傍晚,夜色已經開始降臨,外面的光線即使透過街道的縫隙,也照不進漆黑而潮溼的地道里時,阿雷格爾終於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沿著前面水面的反光,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出口。出口不大,估計僅能讓一個人鑽出去。但外面明顯是一條河,排水的出口離河面不高,大約半米的樣子,所以水流出去之後,落在河面上,濺出水花,也有稀稀落落的聲音。
“就是不知道出城了沒有?”阿雷格爾無法判定這裡的方位。他只能轉身將拜雅拉安置在通道內一處比較高一點的地方,並叮囑她不要亂動,等他回來。
阿雷格爾小心地鑽出洞口,並懸趴在斜斜的河堤上,觀察著周邊的建築。前面依舊是黑乎乎的連綿的房屋,但是卻普遍不高,轉身看後面,則是不遠處隱約看到高高的城牆。看樣子應該是出了內城,卻還在外城的範圍之內,而這條河,應該就是內城與外城交界的護城河。
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偷偷地出了防禦最嚴密的內城了。外城居住的大多數是普通的平民,平日裡防禦並不是太嚴密,不過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很難說,而且自己還在內城的城牆之下,如何出城還是個問題。
阿雷格爾爬上岸堤,看看有沒有什麼橋可以過去,卻發現依稀之中,沿著城牆下走來了一個人影。他大驚,“不會掉了人家的套裡了吧?”他趕緊站住了腳,靜觀對面人的動靜。
那人影卻離他一丈遠的地方停住了。
“請問,前面的人是一位惡魔領主嗎?”人影傳來低低的卻很清晰的聲音。這讓阿雷格爾嚇了一跳。難道被人盯上了?怎麼可能呢?他不敢說話,悄悄在背後積蓄殘餘的魔法力量,準備發動突然一擊。
人影又說話了:“別擔心,我沒有惡意。我是奉我們老師的命令來這裡與您見面的,我老師是一位已經隱世的先知,他告訴我有一名惡魔領主在這裡需要人的幫忙,所以讓我來接您。”
阿雷格爾還是沒有出聲,人影慢慢靠近過來。來人的面目也逐漸在夜光之中清晰起來。這是一個頭戴斗篷的年輕人,大約20來歲,不像奸詐之徒。
“你們怎麼知道我會在這裡?”阿雷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老師說你們會在這裡出現。我老師叫古野岙,是一位先知。很多事情他都能提前預測得到。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隨我去見他。老師說,您現在需要幫助,而他能幫助你脫離這次的災難。”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老師說,您是一位特殊的惡魔領主,將來對於我們獅鷲帝國來說,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何況,如果我們要害你,只要大喊幾聲,就能驚動城門口計程車兵,又何必騙你。”年輕人淡淡地說。
“好,我相信你。不過,我有位同伴。你等我一下。”阿雷格爾轉身回到通道,小心將拜雅拉背了出來。
年輕人從胸前衣服裡掏出一件輕盈的斗篷,披在阿雷兩人的身上,竟然是一件不懼火的黑色材料的披風。好東西!這樣一下就把兩人身上的火焰氣息籠罩住,遠遠看上去,就好像一個普通的身著斗篷的人類了。這樣行走,就安全多了。阿雷格爾不禁對對方多了一分信任。
就這樣跟著這位年輕人,沿著城牆走了大約幾里路,透過了一座小橋,來到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裡。外表看起來很普通的一個小院,裡面卻曲徑通幽,別有洞天。這讓人有一種錯覺,是不是裡面的空間會不會比外面看起來大了不少了?
年輕人將阿雷格爾帶到一個空的廂房。房間不大,卻床、桌、幾、凳齊全。“請大人將病人放在床上休息。老師要單獨見大人您。”阿雷格爾將拜雅拉放到了床上,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床竟然是石材的,怪不得年輕人不怕會被燒燬。
安置好拜雅拉之後,年輕人帶著阿雷格爾再次穿過一個門洞,來到後院的一個靜修處。後院裡竟然有一隻孔雀在悠閒地散步,看見兩人走進來,孔雀樹立著頭盯著人看,好像在審視的樣子。看來這個先知不簡單啊。
走在前面的年輕人輕輕地敲了敲門。門吱呀一聲就開了,年輕人轉身對阿雷格爾說,“老師讓您自己進去。”
阿雷格爾走進房間。房間充滿了一股佛香的氣息。這股氣息一衝入腦海,就覺得神清氣爽,舒暢無比。房間裡很簡陋,空空蕩蕩的,只有中間有兩個蒲團。一名老者盤腿坐在其中一個蒲團之上,正閉目養神。
“請坐。”老者沒有睜開眼睛,卻說話了。年輕人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阿雷格爾在蒲團上盤膝坐下。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還有怎麼知道我會在這裡?”阿雷格爾一肚子的疑問。這麼多無法解釋的事情,讓他很不安。
“稍安勿躁。領主大人。我只是一名閒居在家的老漢,對你不會有任何的威脅。我也沒有魔法力量,你隨時可以輕易殺死我。你且安靜下來聽我說。”老者睜開眼睛,微笑著看著這個兇惡的惡魔。
“老漢我叫古野岙,我的祖先一直是魔法師,而且具有先知的天賦。到了父親這一輩,由於對惡魔的戰爭之中守護老國王不利,被帝國罷官免爵,就到了平民區居住。父親受此待遇之後,也心灰意冷,不願意為官,就帶著我們全家做了隱士。雖然沒有做官,也沒有為帝國出什麼力,但是我們的預見魔法天賦,還是在的,這也讓我們在這裡居住,教教學徒,衣食無憂。”
“說實在話,老漢也不想將自己扯進你們各個部族之間的爭鬥之中去。但是我們家族秉承了一個魔法界的預言,並一直傳承至今,為了對得起祖先,也對得起魔法師這個行業。這才遵從先祖的昭示,救你一次。”
“預言?什麼樣的預言?”阿雷格爾一下想起了鄧木爾城的老魔法師維埃蘭對他說過的話。
“關於這個大陸的預言,也是關於你的預言。這個預言伴隨著這個大陸的興衰,起源於古老的魔法奧秘。我們家族一代傳一代,到今天,終於等到你的出現了。當年一個惡魔打破了這個世界的平衡,將由另一個惡魔來恢復這個世界的平衡。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宿命。而你就是這第二個惡魔。”
“為什麼說是我呢?千萬年來,惡魔世界的領主多得是,而且不乏驚才豔豔之輩。我怎麼可能會背叛魔王,魔王一旦統一了大陸,不是也恢復了和平嗎?”
“哎。我早說過,我不想牽扯種族之爭。只是為了這個傳承而已。我的家族有一個具有昭示作用的寶物‘月光神鑑’,這個東西在我們家族流傳了無數代,但是先祖有訓,每年的中秋月圓之夜,都必須拿出來吸收月光,但無數年月過去,這寶物都幾乎沒有什麼作用,直到去年中秋。”
“去年中秋,月光寶鑑經過明月照射之後,竟然出現一個昭示。當時的神鑑反射的月光逐漸形成四個字‘阿雷格爾’。請問,你是不是叫阿雷格爾?”
“不錯。”阿雷格爾還很奇怪呢,怎麼對方一直不問他是誰?
“更奇怪的是,從今年4月份開始,神鑑上竟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現在看起來,應該就是你的影子了。而且自從前幾天開始,影子就非常清晰,昨天晚上影子上出現幾個字,‘新魔遇困’。這就是我昨天派了幾個徒弟在四面城牆下等待你的原因。”
“去年中秋?也就是我甦醒之後,重修魔法之後的事情了。而今年4月份,則是他攻進獅鷲帝國領地的時間。”阿雷格爾心中一陣盤算。
“魔王屬下的一個惡魔領主,我天性為魔王服務,是不可能背叛魔王的。你說的這些所謂的預言,要我去對抗魔王,有這種可能性嗎?”
“到底將來會怎麼樣,冪冪之中自有天意。我的祖先傳承之中,是說有一位天賦卓越的惡魔將從惡魔之中脫胎換骨,帶領大陸英雄對抗邪惡,最後實現大陸的和平。而且,以我淺薄的魔法透視能力,也能看出,在你惡魔的身體內部,有著一個並非惡魔的靈魂。這種情況並不是好現象,甚至可以說,很危險。”
“危險?”
“惡魔的身體,與惡魔的靈魂,甚至惡魔的生活習慣是相互牽連的。惡魔嗜殺嗜血的本性,是源於惡魔身體的需要。這也是為什麼惡魔總是靠殺戮來征服這個世界的原因。這就是惡魔的靈魂本性。而你的靈魂裡,並沒有這些慾望,這將會導致你的惡魔身體逐漸的退化,甚至會導致死亡。從目前看來,你是不是很久沒有喝血了吧,你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惡魔的氣息。這樣下去,首先你的惡魔本系魔法會大打折扣,再嚴重下去就會直接影響你這個惡魔軀體的活力。”
聽這麼一說,阿雷格爾一下就急了。這種可能性還真的會有。不要說殺戮什麼的,就光讓他每天喝鮮血,都受不了。得找到挽救自己的方法。
“古野岙先知,既然你都瞭解我的情況,你一定有辦法幫我,對吧?”阿雷格爾誠懇的求教。
“唯一的辦法,就是脫離你這個惡魔的身體。這也就是預言說的,新魔必須‘脫胎換骨’。也就是說,你必須背叛魔王和惡魔世界。”古野岙認真地看著阿雷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