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都不敢相信在遙遠的南洋,居然有人會對自己這些改革者們進行刺殺。

這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啊。

或許是看到了如今夏元吉的震撼。

陳寒也沒有瞞著他:“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呢!

對我們下手的人可不少,這些人都是廣東走私犯裡面最為猖獗的。

老爺子雖然在寧波港口上殺了那麼多的官員,其實只是冰山一角。

我們還不知道地的下面不知道隱藏著多少走私犯。

這些人聽到我們說要開海整個就炸開了鍋。

對於他們來講大明只要不開啟來,那就永遠都是他們取之不盡的一座寶庫。

而那時候我們堅持改革有一條很重要的改革措施,就是開啟國門來。

哪能不招人恨?”

陳寒說完,夏元吉雖然腦子裡面給嗡嗡作響,但是一想好像也對啊。

如果不是自己等人堅持要開海,堅持要把海洋的利益收歸到大明的懷抱裡來,或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仇恨。

“老兄,現在你知道我們還有多少路要走吧?”陳寒看著夏元吉。

夏元吉原本以為這次來只不過是接受俘虜的。

可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多的事情要做。

頓時感覺腦子都有點不夠用。

“你現在才告訴是要開始對三弗齊動手嗎?”夏元吉問。

陳寒點頭:“當然,那些人居然敢將我們共同的好友殺死,你覺得我會原諒那幫渾蛋,不把他們滅族了,我絕對不會放手。”

聽著陳寒咬牙切齒地說這件事。

夏元吉還是知道原因的。

沈立謙這件事情絕對是陳寒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懷的事情,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只要知道了這裡面的人還沒有死,陳寒就不會放棄。

“嗯!”夏元吉點頭:“這件事我一定會幫你做好,你給我個地址我會保護好那個人的家人。”

說著兩個人終於相視一笑。

“走,到學院裡面的酒樓去坐坐。”

“學院裡面你還設定酒樓?”夏元吉問。

“當然,學生們也要放鬆不是,你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不正規的東西就是一般的飯店。”陳寒解釋起來:“學院裡面現在有不少都是有工資的學生,我招商引資讓商戶們進來,一方面是方便了學生們生活,另一方面也活躍了商品經濟不是?”

夏元吉幫著解釋:“最重要的是讓商學院那些學生有實踐的地方。”

哈哈哈……

陳寒大笑:“知我者伱也!”

兩個人來到了酒樓,這裡的裝修完全不是夏元吉看過的任何一家酒樓。

看著就那麼新鮮。

就連傢俱用的都是那麼的自由。

整體的酒桌的擺放不那麼的規規矩矩,雜亂當中顯示出了一絲故意打破規則的感覺。

“這種擺放格局在遙遠的地方叫做,自由社交模型,突破常規的模式。

大家可以在這裡喝酒,吃飯,社交,甚至你看……”

順著陳寒的手指的方向,只見在酒樓正中心還有一處演講臺。

“那裡是暢所欲言的地方,大家都可以站在臺上去發表自己的感想,即便是發表對天下的政論都可以。”

夏元吉看到這新穎的方式也覺得好奇:“不錯啊,你這樣一搞我都想來這裡讀幾天書!”

“歡迎之至!”陳寒笑道。

兩個人到了三樓找了個安靜的包廂,要了冷熱幾個菜和幾壺酒。

喝酒喝到興頭上的時候,陳寒忽然說道:“我真懷念三年前我們在工程學院舊教學樓大院子裡,和孟禮兄一起喝酒的場景,做夢都時常想到。”

看到陳寒忽然自責的樣子,夏元吉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年別這樣,孟禮兄要知道你現在的出息,他會很驕傲的。”

看到陳寒現在表現得如此感傷,夏元吉自己也是控制不住地想起曾經的那些意氣風發。

說實話即便現在自己已經到了布政使的這個位置,他依舊很懷念和陳翰他們在京城時候的瀟灑不羈。

如今的自己即便已經是一代名臣,熬過了最艱難的改革歲月。

但是那些日子的艱難,卻依舊像一瓶老酒那樣,越陳越香。

歲月經過了沉澱後,不僅風霜了鬢角,更讓回憶變得針一樣的尖利,時不時刺痛心扉。

雖然嘴上勸說著陳寒不要在意過往,但一想到那些青蔥歲月,夏元吉也是不由地紅了眼眶。

即便是面對著這些美味佳餚依舊覺得食之無味。

陳寒那邊已經喝得半醉,他拿著杯子。

“我每次喝酒就想起三弗齊,他那時候多激動啊,每次都能跟我們談到半夜,一點不覺得困。

我們每次都在笑話他,說他怕死還要搞改革。

可到現在我才明白他那句話,活著才有機會做大事。

你說當年要不是我……要不是我……”

他實在有點說不下去。

說到這裡頓時淚如雨下,如一團亂麻塞在了喉管裡。

這一刻他才知道,什麼叫做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多好的朋友啊!

多好的戰友。

就這麼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當年要不是自己拿掉了他身上的那塊鐵板,可能今天喝酒的就有他。

老天爺怎麼那麼的不公平啊!說著陳寒站了起來,倒了三杯酒。

接連撒在了地上後,陳寒對著東面方向鞠了三個躬。

他現在實在不知道用什麼心情來表達自己的愧意。

夏元吉也同樣倒了幾杯酒在地上,祭奠了沈立謙。“好了好了,斯人已逝,我們還要往前走,你要是傷了神,你讓這麼多跟著一起的人怎麼過得下去。”夏元吉勸慰。

兩個人喝得酩酊大醉被護衛們送回了各自的府裡。

江都郡主看到自己的夫君喝醉的模樣,又聽說了今天他們在酒樓互訴衷腸的事情,頓時心疼不已。

這些年來即便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表現得如何強勢,可是和夏元吉在一塊之後總是能夠想到沈立謙。

越是改革成功,他越是忘記不了那個為了他而死掉的男人。

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過得去那個坎。

“欸……夫君啊,有的時候人太長情,也不是一個好事啊!”

江都郡主感慨。

“娘……娘……”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小床上傳來。

江都郡主看了眼兒子。

不知不覺裡,兒子都一歲了,開始牙牙學語。

聽著兒子的呼喚,忽然睡得迷迷糊糊的陳寒居然一個翻身醒來。

“兒子!爹爹在!爹爹在呢……別哭!!”陳寒迷迷糊糊道。

看到丈夫聽到兒子的呼喚,居然下意識地起來,而且還是一副眼睛都睜不開,卻依舊倔強地要去哄兒子的模樣,江都郡主看著看著居然流下了眼淚來。

自己的丈夫既是一個好丈夫,一個偉男子,也是一個好父親啊。

陳寒醒了後,迷迷糊糊地來到了小床。

伸手摸了摸兒子光滑的臉蛋,困到不行的眼睛真的是睜都睜不開。

而且搖搖晃晃的身形很快就要倒下去。

“你看看你!喝多了就睡覺,起來幹嘛?”江都郡主抱怨著上前去攙扶陳寒,將他又重新給放回了床上。

陳寒看著妻子近在咫尺,很是抱歉:“娘子,你是多好的人兒啊,可是我卻因為長時間在外沒辦法陪你,我感到很抱歉!”

聽著丈夫溫柔的話語,江都郡主一改往日的英姿颯爽,迴歸成了一個小女人狀態:“夫君,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了你,成為你的妻子我一點都不後悔,甚至覺得這是老天爺給我們的機會。=你來到大明從此有了根,而我從此有了一個如此優秀的丈夫,這一切都是老天爺最好的安排,我不覺得不幸福。

更何況如今我們有了這麼可愛的一個兒子,有他在,就像有你在身邊一樣。

你儘管去做你的大事情我絕對不會拖累你。”

陳寒笑道:“說什麼拖累,你現在組織的女學員已經有兩千多名學生,婦女能頂半邊天說不定就從你開始。”

江都郡主掩嘴輕笑:“如果真能如此,那我更要感謝我的丈夫這麼支援我啊!”

如今工程學院的女子學院進行得如火如荼。

專業的紡織技術也不再只是家庭的小作坊的不傳之秘。

系統性的培養加上優良的紡織機械的幫助,女子學院的女子們不僅學到的是技術,更多的是尊重。

曾經男耕女織的大環境下,他們不僅不能拋頭露面更要受著世俗輿論的壓力,而緊隨著陳寒的改革女子也能光明正大地出來找工作。

甚至不少從女子學院學到了新技術的女人們,還湊到一塊去開辦各種工廠,當起了女老闆。

江都郡主睡到陳寒的邊上,枕在陳寒的胸膛上,聽著陳寒有節奏的心跳聲,“你是不知道現在你可是我們學院的英雄,所有人都崇拜你。

要說到讓我擔心的還真是怕你會被更年輕漂亮的女學員給搶走。”

陳寒撲哧一聲樂了。

……

半個月後。

從京城回來的夏元吉,不僅從京城接收了一萬多俘虜,也帶回來了總計達到了二十萬兩白銀的專項資金。

畢竟多了一萬多俘虜,就算是打造工具以及安頓這些人也需要一大筆錢。

廣州碼頭上。

夏元吉剛下船,廣東巡撫就親自來迎接他。

如今巡撫這個職位還不是固定的,而是臨時設定。

廣東巡撫的本來職位是都察院的僉都御史,如今聽說夏元吉從京城回來,趕緊就過來迎接了。

“王大人您真是太客氣!”夏元吉很有點受寵若驚。

不說都察院這些人就算是在京城京官都要給幾分面子,就說人家本來的管制也要比自己高,現在來迎接自己,實在有點不合規矩的。

王大人倒是很熱情:“老弟,可不能這麼說,你雖然在年紀比我兒還要年輕一些,但是成就上,我們這些老骨頭可是比不上你。

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再說老夫我在廣東這些日子,你的事蹟可是灌滿了耳朵,那真是英雄不在少年啊,可以!大明就是需要你們這樣的人才。”

王大人倒是很接地氣啊。

搞得夏元吉都有點不知道怎麼說。

“夏老弟,咱們私下裡就不搞那些裡格朗,搞個忘年交如何?你要是嫌老哥哥我太老,那就算了!”王大人很會說話啊。

夏元吉都有點不好意思:“哪裡的話,王大人客氣了。”

“哈哈……不說這些沒用的了,夏大人,這次老夫還真看出了不少問題,咱們到邊上的接官亭來說!”

夏元吉聽到這老頭不是真的為了攀關係來的,這才重視了一些。

到了亭子裡面,廣東的十月還有點熱,邊上伺候的人還想給他們打扇子,王大人馬上趕走了他們:“你們到外面自己找個涼快的地方歇一會兒,我們不需要。”

把伺候的人都趕走後,王大人親自給夏元吉倒茶。

夏元吉急忙站起身來要接過茶壺,王大人拒絕:“客氣啥啊,你先坐,你剛回來就跟你談公事,有點不地道,但這件事啊,很急,我就唐突一下。”

給夏元吉倒完了茶,王大人坐回了椅子上:“兩條哈!第一,開墾一事,老夫發現怎麼你們不給那些囚犯分娘們呢?你這是要憋死他們啊,再這樣搞下去,老夫看啊,離鬧事不遠。

周圍村莊的姑娘你儘快搬遷走,要不然遲早要出事!”

好傢伙老頭真是一上來就爆猛料。

果然是一針見血。

夏元吉剛剛在京城和陳寒討論過這個問題。

倭奴那邊的將士就因為長期守寡,和倭奴女人搞在了一起還出了事情。

現在剛回來這老頭就提出了這樣的話題。

不過從這老頭的嘴裡,看不出文官的文鄒鄒,一說話,好傢伙全是大白話。

老頭喝了口茶後,呸了一口茶葉出來,繼續說道:“第二!你們開墾的方式有問題,老夫在遼東搞過軍屯,有些經驗你們可以借鑑一下,很有作用,這對你們開墾和固守土地,有些幫助。”

夏元吉這才明白,難怪這老頭粗了吧唧的,原來是在遼東那地方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