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三個月來，很多人都在說肯定會有朝一日停止下來。
大明王朝那些商人不可能永遠都來買東西。
可是三個月來，一次又一次擊碎了這些人的預言之後。
那些預言家們個個偃旗息鼓。
再也不敢冒出頭來說話，然而這並不能打消某些清醒過來的人看到了這些危機。
此時某個安南官員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沒有像人來人往的人群洋溢著笑容，
反倒是蹙起眉頭；
反倒是坐立不安；
反倒是手腳冰；他站在烈陽之下卻感覺如墜冰窖。
他沒有感受到一絲太陽的溫暖。
反倒被眼前熱鬧的情景，凍得渾身冰涼，他很痛苦。
就像那位被馬車撞死的宰相一樣。
他是宰相的追隨者，他是堅定的擁躉，他是看到了宰相所擔憂的事情。
宰相當初只是看到了大量出口糧食，可能會帶來的本國糧食空缺，青黃不接之時，如果沒有一點庫存，百姓吃什麼喝什麼？拿著一堆寶鈔，是吃不飽飯的；
拿著一定一定的銀子，金子是吃不飽飯的。
到時候一切都會反噬。
現在賣出去多少糧食，到時候就得成倍成倍的金子銀子寶鈔才能買回來。
眼前這一切，只不過是一時的快感，得不到長久保證。
到時候痛苦將會是長期的感受。
可是沒有多少人能夠看到這一切。
因為人都是隻有短視而看不到長遠。
因為真正領著百姓們能過上好日子的那些人，永遠都是少數派。
佔絕大多數的人是受益者，他們即便看到了今後的危機，可是短暫的收穫卻能夠，令他們有充分的餘地擺脫今後的危機。
故而他們怎麼可能看得到老百姓們要面臨的痛苦。
老百姓們反倒是隻有短暫的抵抗能力，一旦長期的飢餓出現，他們就會流離失所，他們就會造反起義。
他們才是真正被困在了底層的人。
他們才是真正需要解救的。
然而讓這些官員矛盾的是，明明最需要解救的這些人，卻被眼前這短暫的利益給收買。
他們更加看不到長遠。
他們只知道眼前有利益可圖。
這才是真正痛苦的。
你明明想要去拯救他們，可是他們卻不要你拯救，或者反對你拯救。
你要是硬來的話，他們會覺得你礙事。
他們反過頭來要比其他人更加痛恨你。
這才是真正的現實，這才是真正的痛苦。
這才是真正令他們無法釋懷的地方。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現在這些官員站在眼前看著一幕一幕看著他們的歡聲笑語，才會這般的痛苦不堪。
和他同樣，在此處監督稅收的同僚，看到他這副樣子，趕緊勸他。
“我說你怎麼回事？別的官員想到這個地方來監稅，都得不到機會。
你呢？年紀輕輕，就因為伱的恩師……不……不能算恩師，半個恩師吧，是宰相，
皇帝陛下為了彌補宰相在大街上被撞而死的遺憾，才把你給調了過來，
讓你有和我們一樣的機會監督這裡的稅收。
每天拿著幾十兩白銀的分潤，難道不舒服嘛？你非要在這裡愁眉苦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是因為錢太少了不開心了。
你沒聽到有商隊，已經向我們反映說，這監稅官是怎麼回事？
總是對他們拉著一張臉，好像每個人都欠他兩吊錢一樣。
你可別壞了我們這裡的名聲。”
這位同伴說的可是十分的懇切。
一方面是肯定了他與已經逝世的宰相的關係。
說他有能力，說他年紀輕輕就有機會。
不像他們已經熬到了四十了，才有朝一日派到這個地方來發一筆大財。
因為這個同伴很明白，自己在這裡待他個兩三個月，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每天有十幾兩白銀到手，那是什麼概念？之前一年也不過才二十多兩白銀的俸祿。
現在一天就是之前一年的收入。
那他還需要混什麼？只需要在這裡待夠了幾個月，那不僅可以退隱田園，還可以買他一所大宅子，買他幾個侍女，然後就痛痛快快的過自己富家翁的日子。
哪裡會像之前那樣提心吊膽。
畢竟他們家的那個皇帝，是個陰晴不定之人。
如今有如此好的機會，就應該放鞭炮慶祝。
可是這個傢伙，居然拉著一張臉，就好像家裡死了人一樣，多晦氣。
所以他這位同伴在提醒。
有同伴提醒之後，他長嘆一聲，“我是覺得你們這些人都看不透啊。
你們真覺得這是好事情嗎？你們真覺得這能長久嗎？
這對咱們安南國來講是件好事還是壞事，你們分辨不清楚嗎？”
那位同伴一聽這話啪的一拍桌子：“嘿，我說你這個人，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別以為你跟宰相大人有一點瓜葛，就算是有，又如何？
更別說宰相大人都已經沒了，你在這裡充什麼大尾巴狼。
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清醒是吧？
你以為就你一個人看得遠是吧？別人都是傻子？
別人都不如你們有能耐？告訴你，就算是，這樣又能如何？
天下大事，是你們一兩個人就能改變的嗎？陛下的心意是你們說改變就改變的嗎？
有多少人在陛下面前說三道四，可是最後證明都是錯的。
如今我安南國好不容易抱上了大明這條大粗腿，可以讓所有人都發大財，你在這裡潑涼水，
你怕是也想到街上去被撞兩下吧！！”
前面那些話倒像是在罵人的，但是說到後邊。
那清醒的官員聽出了味道，立刻說道，”你也覺得宰相是被故意殺害的吧？”
那同伴立刻變了臉色：“告訴你，在這個地方，年紀輕輕的能享受就享受，能撈錢就撈錢，別太給自己找事做。
還有一件事告訴你，天下大事，不是你這種年輕人就能改變的。
宰相那麼大的權力，與陛下那麼近的關係，可依舊逃不過被撞死的命運。
要捏死你不僅是陛下可以做到，就連我們的頂頭上司，也能夠做到。
你在這裡大喊大鬧，你在這裡拉著一張臉，不僅不能改變陛下的決定，更不能保證你自己的生命。
想一想你的家人，想一想你的家族，想一想一想你自己的前程。
還有，想一想同僚們，在這裡有多不容易。
天下大事是頭頂上那些人去想的，不是你我這樣的人，做好自己的本分。
言盡於此，年輕人好好想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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