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寒相信短期之內朱元璋和朱標父子兩個人一定可以站在自己這一邊來想事情。

可是他沒有辦法保證鋪天蓋地一樣的反對聲音,會不會對朱元璋他們產生影響。

一個皇帝如果站在大局的角度上,覺得如今的改革可能會引起陣痛,可能會引起大量的官員反對。

為了大局考慮,如果下一道旨意說推延一些時間來改革變法,是否可以?那就完了。

做皇帝的沒有辦法一味的支援臣子改革變法,他必須得要考慮到全域性。

這是陳寒明白的,陳寒很懂政策,必須要考量所有人的利益。

可是對於改革變法而言,一旦出現了,對那些反對者進行妥協這種事情的話,那就有可能帶動更多曾經在騎牆觀看的官員們,加入反對的陣營。

以後改革可能就會變成曇花一現。

這是諸多改革失敗的原因。

這也是王安石變法為何總是被宋神宗,叫停又開始就失敗的原因。

一開始宋神宗堅定的支援王安石的變法。

可最後變成什麼了?

那些急功近利者,歸附於王安石的那些酷吏,根本不是為了真正的變法。

只是以變法的名義,獲得加官進爵的機會。

王安石沒有辦法,只能任用這樣的官員。

因為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違背所有利益既得者。

所以他只能提供盡力。

但對於陳寒而言,現在有絕對的好處的是,自己得到了皇帝的支援,

他自他拯救了朱標的性命,更是娶了朱標的女兒,所以他原本應該是沒有後顧之憂,應該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的。

當改革觸動了太多的能力是後這些人就開始反彈了,他害怕朱元璋會為了大局著想,叫陳寒放緩腳步與天下那麼多的官員妥協。

可能朱元璋是一個殺伐果斷的皇帝,但他絕對不是濫殺無辜的皇帝。

那些官員的看法,他們有時候也是不得不去聆聽一下。

陳寒害怕這樣的事情發生,更不會答應停止下來。

停下來就代表著失敗。

一旦停下來,就會有更多的人站出來反對。

所以今天他才會來叫父子兩個人來到這個地方。

讓他們看一看如今自己的改革成果有多少。

老爺子何等聰明,笑了笑,“你小子,真是猴精猴精的。

一聽到風聲立刻就知道,如今朝臣們對你的看法,所以你才把我們給拉到這裡來。

就是要告訴我們,你現在的改革變化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果。

只要執意變法,只要堅持你的這一套,會讓大明變得更好。”

陳寒笑了笑:“我這也是沒辦法。

實在是因為害怕您中途叫停我的變化。

然後讓我等個幾年,等那一批堅定反對者老去,新選出一批官員來。

您甚至想借著明年的科舉,再遴選出一批人才讓他們跟隨我的變法之路。

您的初衷是好的,您的做法也是對的,可是天底下的官員不會這麼想。

他們會想咱們是不是對他們妥協了。

一旦這樣的想法出現就會湧現出無數的反對者。

您覺得您是想為我挑選出一批忠實的追隨者,您想讓我在大明工程學院新選出一些優秀的學子。

您更想讓我背後有更多的人支援。

我理解您的關心,可是卻不贊同您的做法。”

陳寒說到這裡,朱元璋神色凝重起來。

邊上雖然有大量的食客歡聲笑語。

可是在這個空間內,氣氛卻凝固成了水滴狀。

即便是夏元吉在邊上,吃著涮羊肉,此時也是放下了碗筷。

聽到陳寒的話之後他才回過神來。

原來朝廷之中現在依舊出現了一些反對的聲音。

這些人反對的理由很簡單。

就是因為士紳一體納糧之後,他們的利益被壓縮了。正因為如此,他們紛紛跳出來。

從各個方面指責彈劾的變法。

從地方上到京師源源不斷,雪花一樣的飄來。

朱元璋這位皇帝雄才大略。

的確能夠鎮得住,可是如果從大局的角度上來想。

現在的改革變法的確是有點急促。

如果能夠緩下腳步,慢慢的修復與保守派勢力的關係。

或許路子會走得更寬一些。

不得不說,朱元璋的想法是對的,太子朱標的這種想法更是值得稱讚的,大家都是為了改革變法。

但陳寒很明白,他們的初衷是好的,可是辦法卻是行不通的。

皇帝和太子是想緩和一下變法派和保守派之間的關係。

把保守派的力量慢慢的虛弱下去。

把變法派的力量提高起來。

此消彼長,慢慢的替換掉保守派的位置。

這麼一來的話,改革將不會有人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可陳寒卻一語道破了,他們的心思。

也總結出了退讓的後果。

陳寒再次說道,“如今我大明有如此好的機會,可以大踏步的往前走,卻要因為幾隻蒼蠅在嗡嗡亂叫而妥協,這算什麼?這就是向保守派退步,那些保守派才不會覺得是陛下和殿下的好心,不想釀成朝局動盪。

他們只會想他們的阻撓起到了作用。

他們只會想,有了甜頭就要抓緊機會,徹底的搞垮變法。

陛下,殿下,現在不退一步,大家還只是暗地裡爭鬥。

一切沒有浮出水面之後,互相見面也能夠喜笑顏開。

然而一旦退一步之後,那就是圖窮匕見,到時候就不得不流血政變了。

那前面所有的改革的犧牲都會變得毫無價值,都會成為一場笑話。”

父子兩個人的表情更加的凝重。

想了半天之後,太子朱標終於說話:“既然你說的大差不差,那我們也沒有必要隱瞞。

如今全天下各地彈劾奏章,的確雪花般飄來。

有些主張說的頗有幾分道理。

再則考成法下去之後,的確出現不少冤假錯案。

很多地方的稅收沒有辦法像你所想的那般理想的收上來,

更有不少酷吏,藉著這個機會敲詐下級。

他們將每次的定量定的極高,完不成的話,他們沒辦法向上級交代,上級卻可以用這個卡死下級。

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全天下都是這樣的情況。

別的不說,就是這些官員,最底層的那些官員,有幾個能逃得了伱這考成法的考核?

我們不得不考慮這樣的問題。

你的考成法是好的,定量定額,定時間考察,

可是也給許多人鑽了空子。”

朱標這麼一說,陳寒終於明白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問題就是和張居正當年遇到的是一樣的。

考成法這個工具是好的,但是底下的人運用起來出了很大的問題。

原本應該是層層考量,可是卻變成了層層卡殼虛報政績。

從而獲得上司的認可,他自己不會親自去完成這些政績,去把下邊的官員壓的死死的。

一直壓到了縣令這一級,沒有辦法往下之後,縣令就得死。

這個問題要是不解決,官員根本沒有辦法當官了。

所以這才出現了雪花一樣的彈劾。

一開始這個問題不明顯,可是一次兩次的考核之後,這個問題就非常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