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府盤桓了幾天之後,他再次起程去太原。
這一路上陳寒終於算是感受到了領導視察的感覺了。
這一路都有寶鈔都提舉司的衙門。
陳寒這一路真的是切身感受到了一句話,自己只是一句話下去但是下面是真的要執行到底的。
正因為這一路,看到了太多因為自己一句話而改變的東西,他才會心中有些忐忑。
現在自己一句話下去做的是好事,不管是個什麼結果,都能讓人欣慰。
那如果自己將來不小心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下面的人也是這樣執行,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想到這裡陳寒才終於明白為何身居高位者,做決定總是那麼的遲緩。
不是他們不知道效率,而是太明白自己說出的話真的是金口玉言,那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他算是瞭解當初自己在做小屁民的時候,說的話有多麼的不過腦子。
我們認定一件事情總是透過感性脫口而出。
但是做決定拍板的那些人卻一定要用理性去衡量結果。
這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處理方式。
……
這一日進入到了太原境內。
陳寒一行人並沒有多少排場地進入到官道旁邊的一家驛站。
驛站如今已經成為了招待所,不僅可以給因公過往的官員提供食宿,過路的旅人只要付了一定的房費之後,也可以入住。
陳寒他們沒想要驚動地方於是便喬裝成了過路客商,付了房費進入裡面休息。
還真別說估計在山西做生意的人比較多,這裡的驛站修建的都要豪華一些。
官員可以免費地吃喝,但是過路的人繳納的錢也要更多,對此陳寒倒是沒有過多的要求,只要他們提供對等的服務,這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
“國公爺,真沒想到咱們這一路來看到的驛站,都是挺普通的,來到這裡後卻能像受到客棧上方都沒有人的待遇。”隨行的錦衣衛高手杜青笑道。
杜青也算是見多識廣,本身已經官至六品的錦衣衛百戶。
他是真正的江湖練武的高手,這次的十名貼身護衛就是他領銜。
進了房間各自安頓之後,陳寒他們在房間裡喝茶休息。
杜青的年紀跟他差不多,二人也算是能聊得上天。
陳寒喝了口茶,正六品的錦衣衛經歷司經歷楊汝孝,一邊給陳寒續上茶水,一邊笑道:“這裡來往客商大多都是晉商,晉商有錢天下聞名,驛站相應地為他們提供一些比較豪華的對等接待,也是應該的。”
陳寒也是點頭:“只要是交錢入住,按時納稅,帶動地方上的商業,具體的怎麼操作,那就是他們的事情,這裡離太原比較近了,咱們剛好看看此地的民風民情。”
杜青笑道:“誒呀!都說山西的杏花村汾酒乃是上品,這次來了可得好好地品嚐品嚐。”
“你可不要誤了國公爺的大事!”楊汝孝笑道。
“瞧您說的,咱一向是穩重的人,這一路過來幾個月來我哪次誤過事?”杜青很是不服氣。
三人正在喝茶聊天,就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樓梯口處傳來。
“沒房間了那是你們的事,怎麼連張家都敢得罪了?把不相干的人趕走就是!”外面的聲音粗野而且囂張。
驛站的驛丞陪著不是:“張公子今天真是抱歉,有一個從南邊過來的大商人隨行帶來了二十多人,這一下就給住滿了。”
“切!我以為是當官的路過呢,原來是個南邊來的生意人,他們的生意有我們家的大嗎?”那個粗野的聲音再次傳來。
這次陳寒他們注意了。
驛丞剛才說的買賣人就是自己等人。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個驛丞不管怎樣都是從八品的官,怎麼被一個生意人驅使。
要知道即便是剛才自己這麼多人上來,他也沒有親自來迎接。
而從那年輕粗野之人的意思來看,他們家的生意做得很大,所以有囂張的資格。
這倒是奇怪。
大明現在的風氣明明是這些做生意的人地位不高,這個年輕人居然如此的放肆,看起來生意一定是做到了一定程度,所以才如此的囂張跋扈。
那驛丞陪著笑:“瞧您說就算小的長半個腦袋也知道,太原張家的買賣做得天下皆知。”
房間裡面楊汝孝道:“國公爺,這個太原張家屬下還真知道,是做絲綢、茶、鹽生意的,據說在兩淮掌控了大量的鹽引,難怪當地的官府都要給他們幾分面子,這個張家可是有點了不得。”
杜青不忿:“再是了不得也是做買賣的,驛丞怎麼也算是個官員,如此討好一個商人子弟,簡直是丟人現眼。”
“地頭蛇囂張跋扈,錢財通神嘛,這也無可厚非。”陳寒倒是無所謂。
這種事情就算是清官也是理不清楚的。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這五間房間全被他們包了?”
聲音已經就在門口了。
驛丞道:“對,驛站就剩下這五間房被他們都包了。”
那年輕人大嚷一聲:“叫他們收拾一下滾出去!”
“這……張公子他們也是給了錢的!沒有這樣的道理……哎喲……”驛丞剛說話就被踢了一腳倒在地上。
“沒道理?伱居然敢對本公子講這樣的話,你知不知道你這小小的八品官比街上的狗都多,小爺我只要一聲招呼下去,讓你今天晚上丟官就讓你丟官!”那年輕人的囂張跋扈讓陳寒皺起了眉頭。
這已經超出了一般的囂張跋扈了。
就算是再有錢也不能如此胡作非為。
可是讓陳寒他們驚訝的是,那驛丞爬起來之後馬上敲響了陳寒他們的房門。
陳寒示意了一下杜青。
杜青上前去把門開啟:“幾位有什麼事嗎?”
陳寒這才看到外面那個年輕人尖嘴猴腮,穿著富貴,二十三四歲的樣子,一張臉慘白慘白的,一副消耗過度的模樣。
他身後還跟著四個打手一樣的人。
驛丞見杜青開啟了房門,有些畏畏縮縮的。他在此地也是呆了好幾年,掌管驛站來來往往見過不知多少人。
他這雙眼睛還是很能識人待物的。
陳寒他們進驛站的時候他就瞧出來了,陳寒的儀態威武不凡,一身都是久居高位的氣度,這是一般人根本模仿不來的。
所以認定陳寒他們就算是做生意的也不會是小生意人。
這時候被如此粗暴的對待,驛丞有點不敢說話,生怕得罪了什麼大人物。
但是神後面那個尖嘴猴腮的東西,可不管這些,他一把把驛丞給推開,站到了比他高了一個頭的杜青面前:“什麼事?本公子看上你們的房間了,你們馬上收拾東西滾!”
杜青皺眉:“憑什麼?我們也是付了房錢住進來的,先來後到的規矩都不懂嗎?”
“喲呵!我說你們幾個外面來做生意的真不知道地頭蛇不好惹是吧?我告訴你們本公子現在好生給你們說,你們最好是兜著走,本公子要是不高興了,打斷你們的腿,扔你們出去,你們連哭的地方都找不到,知道不?”那尖嘴猴腮的公子哥說道。
杜青雙手環胸,毫不在意:“不知道,您是哪位啊,倒個萬出來!”
尖嘴猴腮的人朝後面看了一眼,“喲,還是個江湖人!我說傻大個,既然是江湖中人就應該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別得罪本地人,麻溜地叫你們的人收拾東西滾出去!”
他後面的幫手更是說道:“小子你聽了這可是太原張家的張三公子張翊,你可以去掃聽掃聽,張三公子在整個太原那也是響噹噹的人物,
現在客氣地跟你說話已經是你們三生有幸了,還不快滾!”
杜青可是高手根本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依舊是好整以暇:“我們不知道什麼張三公子,我們只知道我既然付了錢就能住在這裡,我們先住進來的,你們沒地方住那是你們的事。
我也告訴你們,我家少爺要休息了,不想惹事的最好現在就退出去,要不然我們也不客氣了。”
嘿……
“感情是個橫的,好傢伙,在太原我就沒有見過聽到本公子名號不滾的!”張翊大怒:“好!小的們給我打,打死了算我的!咱們太原這塊地方的風水不錯,埋他們幾個外鄉人算是給他們個面子了。”
驛丞見狀上前來勸架:“我說幾位,你們就讓廚房間來吧,我們驛站把錢退給你們,你們走吧,到別處去,前面還有客棧,去那邊投宿如何?”
楊汝孝在裡面聽著早就不舒服了:“你好歹也是個八品官,就這麼的沒點尊嚴?”
驛丞苦笑:“我說這位爺您是真不知道啊,我們太原可是繁華之地,來來往往都是大爺,我這芝麻綠豆地管哪敢放肆,就當是我的不對,你們走吧!”
陳寒在裡面更是好整以暇。
他本來就是為了看看這裡的民風民情的。
沒想到剛剛住下來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剛好可以從這個尖嘴猴腮的東西身上看看能不能挖出什麼東西來。
於是笑道:“本公子也是走南闖北的,從未曾見過如此囂張跋扈之人,要是客客氣氣的,我們興許還會讓出一兩間房來,
如今這麼不客氣,我們還就不讓了,杜青,不用留手!”
杜青笑道:“好嘞,您就看著吧!”
說著看向了張翊,“有本事的就上來!”
說話的功夫隔壁房間陳寒的護衛們都出來了:“杜頭,怎麼回事?”
杜青道:“沒事,你們不用動手,好久沒有動筷鬆快筋骨了,剛好拿這幫人出氣。”
其他的護衛貼牆逼進了房間,守在陳寒的身邊。
張翊也是大怒:“哼!好樣的,想找死是吧,給我打!”
一聲令下走廊裡面衝上來四個大漢撲向了杜青。
杜青以一敵四,赤手空拳上去。
就見他左右開弓,一拳一個一腳踢翻兩個。
三兩下的功夫就把衝上來的四個人給打倒在地。
由於太快,杜青根本都沒有完成熱身:“啊呸!還以為這麼大塊頭多能打呢,不過癮啊!”
杜青是正經在軍隊中滾打出來的,十五歲從軍,到現在也有十二個年頭了,北元韃子的血都見過不少,還能怕了這幾個人?
尖嘴猴腮的張翊見狀嚇了一跳。
“好啊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敢打我的人,我要你們都死,我要你……”
話還沒說完杜青已經上前一步,抓著他脖領子跟抓一隻小雞崽子一樣拎了起來。
“你想幹什麼?放開我!我是張家的三公子,我爹是張家的族長,我姑父是太原府同知,我姐嫁給了太原衛指揮同知,你們敢動我,你們都得死!”
陳寒聽著皺起眉頭。
看起來這些晉商還是有些本事的。
整個把山西這塊估計都給滲透了,難怪他這麼大膽子。
大明官場有個現象,衙門正職是從異地調過來的,不可能是當地人。
但是副職,也就是同知,又往往是本地人。
畢竟他們屬於地頭蛇,對地方上比較的熟悉,互相配合才能把地方治理好。
而這個副職往往都是正經幹事的,有時候甚至說一句話下去地方上更願意聽,反倒是要比正職管用一些。
這傢伙的姑父居然是太原府的同知,難怪小小的驛丞不敢得罪他。
張翊自報家門之後,杜青看向了陳寒猶豫了一下。
而就是這個猶豫的當口,張翊哈哈大笑:“怎麼怕了吧,怕了的話就給本公子磕幾個響頭,然後趕緊滾出去!”
而陳寒看到他這副樣子之後,倒是笑了一下:“我也算是見過些世面,不過還沒有見識過衙門的同知李罡,我就在這裡等著,你要是有本事的就讓你的姑父來贖人。”
杜青一聽這話砰得把他甩在地上。
啊……
這一下差點把張翊給摔得骨頭都散了。
“你們真是在找死,驛丞!驛丞!”他扯起嗓子來喊。
驛丞哆哆嗦嗦地上前來:“張公子,下官在。”
“你耳朵聾了嗎?他不是要見我姑父嗎,趕緊去給我姑父去個信,快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