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大明來講,現在還不能讓你所開創的大好局面就此打住。
如今還得藉助於儒家學子。
況且現在的官場當中,有多少肱骨之臣,又有多少能臣幹吏,並不像伱所想的全是迂腐之輩。
若你贏了,將儒家踩在腳底下,貶斥為異端邪說,那天下讀書人,還有那些官員又該如何處置?全部罷黜嗎?你的工程學院當中又沒有培養出可以頂替他們的人。
屆時若是他們紛紛是辭官不做,你是要讓陛下再次大開殺戒。
你當然會說,天下官員藉助儒家科舉考試做得如今的官,他們不會因為儒家挫敗了,就辭官不做。
他們的確沽名釣譽者有之的,的確如你所想,相逢盡到辭官去,林下何曾見一人。
可這些不過都是能力平庸者輩,真正的幹才,真正的能吏,骨子裡可是對儒家這杆大旗十分的信賴。
就比如說禮部尚書凌漢,你把儒家搞臭了,你讓他如何自處?
他可是一直支援著你,你卻讓他沒有了根基。
就比如夏元吉他們。
你以為他現在跟著你搞改革,他就真的能夠背叛儒家嗎?
還有你的那些內閣大臣們。
他們支援著你改革,你就想讓他們做個無根飄萍?”
太子朱標的話十分的嚴厲,估計也是思考了良久。
所以既是勸告又是警戒。
意思就是告訴陳寒,作為太子早明白儒家有很多沽名釣譽,很多虛偽之人,可是真正的能成幹吏那也相當之多。
這幫人可都是如今大明需要仰賴的官員。
這些人如果真的也起來反抗的話,那陳寒該怎麼辦?天下又該怎麼辦?真就眼睜睜看著大亂不成?
太子朱標是站在手握乾坤的角度把控的尺寸
他也很想支援陳寒,盡心盡力去改革。
他的確也做到了,可是有些東西不是看到噁心,就一定要抹除。
世間不是非黑即白,它還有灰色存在。
即便這些官員一個個都不乾淨,難道就應該全部絞殺不成?
即便儒家的確是阻礙改革,那也是為了捍衛他們的地位,難道就應該為此把它踩在泥地裡?然後讓全天下所有計程車子們哀鴻遍野?那還不得天下大亂了。
其實這個時候的太子朱標,已經算得上是比較的相容幷包了。
要不然的話早就將陳寒這個異端給砍掉。
試問有幾個做太子的能夠容忍陳寒在儒家顯學之外,再另闢一條路子。
如果是放在宋朝,即便是皇帝護著,那皇帝的命都保不住。
如果是放在明朝中晚期的話,皇帝想支援改革,可能他都會被莫名其妙淹死在池塘裡。
陳寒也就是趕上一個好時候,趕上了朱元璋當皇帝。
朱元璋能夠鎮守得住天下所有的妖魔邪祟。
要不然的話陳寒還有命在?要不然陳寒的那些科技改革還有機會實行?
朱標正是以知道這些厲害,明白這當中的關節所在,所以才覺得陳寒如今的做法有點太激進。
按照太子朱標和老朱的想法,肯定是要讓陳寒的工程學院先沉澱他個五六年。
培養出大批新思想的人才,慢慢地滲透到整個官場上下,使他們能夠起到頂梁的作用,這樣才能夠慢慢的替換,這樣才不會天下大亂。
可是陳寒現在居然要釜底抽薪,那還不得引起全天下的人群起而攻之。
太子朱標現在也是十分的擔心陳寒的安危。
特別是他很明白現在衍聖公的力量,即便不能夠掌控這些官員,可是對天下讀書人的影響還是相當之大的。
只要他一句話,可能天下讀書人用口水都淹死陳寒。
而且對將來的改革也相當不利。
正因為有這些因素在其中,太子朱標才想讓陳寒收斂起這個想法。
甚至太子主要更是直接點著桌子說道,“你可知道孔訥在前日已經進京了。”
陳寒愣了一下,“這麼快?此人進京城還不得大張旗鼓,搞得滿城風雨,搞得讀書人在門口跪著迎接他?怎麼還搞得如此神秘?”
朱標回道:“前幾年這傢伙進京的確是搞得滿城的風雨,其他省份的讀書人也是不惜跋涉千里,也要來京城見他一面,那場面何其之盛大。
可如今如此的悄悄進城,你覺得是正常的事?”
陳寒點頭:“的確如此,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麼個喜歡張揚的衍聖公,豈會浪費這麼好的機會。
還有一個月就要進行直隸鄉試,那時候周邊州府多少讀書人會雲集在京城。
而且又都是最富饒之地的讀書人,人數眾多,質量也最高,那時候肯定是人群烏泱烏泱的。
衍生公卻白白放棄這麼個好的顯聖機會偷偷進城,可見所圖非小。
“殿下,還是錦衣衛厲害啊,即便已經變成了稅務稽查司,可是對於京城當中一舉一動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即便大家都不知道這衍聖公已經進城,可是殿下和陛下卻早已知道。”
朱標道:“別拍馬屁,不過錦衣衛倒的確厲害。
即便是變成了稅務稽查司,做的事也是一樣。
人數擴招之後,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可從來沒有放鬆對他們的培訓。
這一年多,這幫人可以說已經是滲透到各個階層。”
陳寒笑道:“岳父,你對錦衣衛的看法好像變好了一點。”
朱標面上一熱,斥道:“少貧嘴,現在不是在吹錦衣衛之時,還得說回你的事,衍聖公提早進京,所圖的確非常之大。
估計是想要先摸清楚你的底細,到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陳寒立刻說道,“岳父,難道不能讓錦衣衛把他偷偷抓起來?”
朱標冷喝:“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衍聖公在天下讀書人心目當中有多少分量你應當也清楚,把他無緣無故抓了,估計那些讀書人就會變成亡命徒衝擊錦衣衛的大獄。”陳寒也是呵呵一笑,他當然是開玩笑的。
這種人抓起來那可是茲事體大,到時候會把那些讀書人逼瘋的。
太子見他臉上還有戲謔之色,正了正神色:“跟你說這麼多,無非是告訴你衍聖公做足了打算,人家放棄了大搖大擺進京城顯聖這麼好的機會,選擇偷偷溜進京城,那肯定是想把你置之於死地。
所以還是那句話,如果能避其鋒芒那是最好的。
如果不能,屆時陛下就可能得出面進行調和,可能就得給這衍聖公一點面子,要做一點讓步。
你可知道,父皇最討厭的就是這幫虛偽的讀書人。
你若是逼著他老人家不得不去給這些讀書人的頭頭說好話,到時候老爺子肯定把氣都撒在你身上,屆時你少不了一頓磋磨。”
陳寒聽著太子朱標的關切,又想到老爺子到時候要被逼得灰頭土臉地去跟衍聖公低三下四,陳寒就受不了。
“殿下也無需如此,我既知道他會進京城,也是做好了打算。
不妨跟您透個底,這個話我可是沒有跟夏元吉還有凌漢說的,只是跟您說。”
陳寒神秘地說道,“其實這次要對付的僅僅只是針對孔府,只是將他們打落神壇而已,誰說要掀了整個儒家的根底。
儒家其實還是有許多地方有可取之處,只是現在的儒家早已不是孔老先生所創立的儒家思想那麼簡單。
反倒成為了如同幫派一般的儒教,誰敢動他們的利益,他們就跟誰拼命。
您不覺得這實在是可怕嗎?
如今的皇權反倒要被他們給捆綁。
陛下之所以如此對這些讀書人忍氣吞聲,在科舉取士的數量上居然要比唐宋多得多。
科舉可是隋朝發明,經由唐宋發展而來,可是前幾朝每年所取的人數卻不足現在大明科舉的十分之一。
這不顯得咱們大明異常地依賴於他們這些讀書人嗎?
甚至在對讀書人的優免權上,更是比前面的幾朝要優渥得多,反倒助長了這些讀書人的囂張氣焰。”
陳寒這麼一說,朱標也是感到有點憋屈。
可是這沒有辦法。
開國之初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
蒙古人在佔據中原之後對漢人的態度,實在是有點低。
使漢人做官的機會少得多,讀書人也少。
所以在大明開國之後,為了迅速地恢復生產,只能是增加了科舉錄取的名額。
同時增加了讀書人的優免特權,如此才能鼓勵讀書人出來做官,才能把天下局面給穩住。
可是有利必有弊。
讀書人越來越多之後,有優免權的人也越來越多。
這幫人出現之後,可是會拉幫結派的。
即便沒有明著的黨爭,可是為了保住這份優免權,為了讓他們的後代也能享受到這些,他們可是會不惜一切力量去維護。
也正因為如此,才會讓太子朱標都有一些忌憚。
太子聽完了陳寒的話之後愣了半晌,“反正話已說明,如果你堅持要去做的話,孤雖然不能夠替你擋掉一切,但至少能保證你即便敗了,也不至於過得太悽慘。
只是有可能你連京城都待不下去,得讓你去一個偏僻的地方安靜養老了。”
陳寒笑了笑,其實這還是好的,到時候如果自己敗了,有讀書人的地方,自己就可能會受到各種攻擊。
太子朱標最後還是帶著滿腔的擔憂離開了。
……
第二天一早。
三山門外的大街,一間茶樓之上。
有人正在對陳寒他們流出來的大明工程學院報進行評論。
有個讀書人十分的憤怒一拍桌子:“什麼科技之聖,簡直是笑話,奇淫巧技的帶頭人而已,居然能夠明目張膽,招搖過市,簡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又有一名穿藍衫的讀書人一拍桌子,“此言不差,此賊仗著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撐腰,又有些奇淫巧技的確讓商人還有百姓得到了一點實惠,居然就敢如此的蠻橫。
那些自甘下賤的落第秀才,居然就這般的拍馬屁,可見啊此人別的不行,但是收買人心的手段還是有的。”
又有人直接大笑,“只可惜啊,不過是旁門左道,與我儒家正道而言,不過是星光與皓月相爭,不值一提而已,此人必定遺臭萬年!”
這些讀書人說到激動地方,皆是義憤填膺。
忽然坐在角落的一桌穿短打的年輕人,忍不住嘲諷:“人家陳大人不僅改革了稅制,讓我們這些普通百姓再也不受欺壓,更是讓某些個讀了點書,卻躲在暗處,受那些大地主和不法豪紳支援的所謂讀書人沒有了依仗。
從此之後要跟著一起交糧納稅,一起服徭役,所以滿嘴地噴糞。
無外乎就是被陳大人砸了飯碗而已。
這樣的讀書人心眼比針尖還要小呢!!”
這話一出來,頓時把在場的那些讀書人給激怒了。
有讀書人嘩地站起來,指著牆角那邊大罵,“陳賊走狗,還敢在這裡狺狺狂吠,看起來你也是被陳賊給收買了吧。”
那個穿短打的年輕人一看就是匠戶,他站起來之後,指著剛才那罵人的讀書人回敬:“你個鱉孫別在這裡亂放屁,別以為你讀了幾年書,肚子裡面有點墨水就在這裡胡亂扯。
陳大人幾時給過我好處。
不過就算是沒有好處,但凡是懂得個知恩圖報的人都明白,陳大人的稅制改革對我們這些普通人來講有多麼大的好處。
可以讓我們後輩兒孫代代都無需承擔過重的賦稅徭役。
反倒是你們這些衣冠禽獸,穿得人模狗樣的,做的事卻是一肚子男盜女娼。
你以為就你讀了書嗎?我們這些人也讀了點書,也知道道理,你全家上下幾代人都是讀書人嗎?你往上倒個三代,你家不是種地的,你難道就希望天天被那些個士紳大地主壓著?
如今好不容易出了陳大人幫著我們把身上的擔子都給去掉,你倒是人模狗樣地站出來指責了。
有本事得讓你家後輩兒孫代代都當官,要不然的話你遲早也得感激人家陳大人現在的改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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