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吳永安七年,吳主休有疾。有神覡能見鬼,知禍福。

休乃殺鵝埋苑中,架小屋,施床幾,以婦人衣履著其上,試使視之曰:“若能說此家中婦人狀,當加賞。”

竟夕無言。惟問之急,乃曰:“實不見鬼,但一頭白鵝立墓上耳。”

休始問己疾,覡曰:“先大帝相請久矣。”

休重賞其覡,命出,召濮陽興、孫布,命輔幼子罩,遂殂。興、布乃立烏程侯皓。

乙酉建寺固山,即名甘露,日以佞佛。皓賦性兇暴,興、布諫,皓怒,斬之。是歲為魏鹹熙二年。

襄武縣申奏,日當卓午,天降一人,長二丈餘,蒼髯單衣,裹黃巾,拄藜杖,自稱民王:“來告汝等天下換主。”

遊行三日,忽不見。皆言此應晉王。昭忽中風不語而薨,炎嗣為王。

賈充諷魏主禪位,築受禪臺,請晉王炎授與奐為陳留王。改元泰始,立楊氏為後,子衷為太子,弟攸為齊王。

王祥為太保,事繼母朱極孝,母欲食生魚,祥臥冰上,忽泮雙鯉躍出。母命守柰實,每風雨輒抱樹而泣,柰得不脫。

先是呂虔刺史徐州有佩刀,術者相之曰:“佩之必登三公。”祥為別駕,虔以贈曰:“苟非其人,刀或為害。卿有公輔之量,故以相與。”

是冬吳主徙都武昌,丙戌還都建康。河內劉惇言甘寧墓側有王氣,皓令鑿之。晝穿夜復塞,經數月不就。有役夫臥其側,見鬼物來填,且曰:“以布囊盛土棄之江中,則吾輩免勞。”

役夫曉白有司,如其言,遂成直瀆。時會稽嚴青家貧,於桐廬山中作炭。為人仁慈廉直,每逢隆冬冰雪,即以炭饋人,不索其值。於此,人多感之。

一日,作炭山中,遇一神人星冠羽服,道貌軒昂,後有童捧書相隨,招青曰:“陰功無論鉅細,能積久不怠即是。子累功已久,今授道書一卷,使子有術衛身,能知已往未來。觀汝骨相,可得長生。”

並教服石髓之法。授畢,青拜謝起,神童俱不見。視身左右,即有數十人隨侍。鄉里知其有道,鹹敬奉之。

青嘗飲歸,夜行城中,被都巡呵問:“何人?”青亦大聲呵問。都巡怒,叱從兵收之,青亦叱從神錄之。青徑去,而都巡等人馬之足牢釘不能移動,明旦僵立於市。鄉人詢其故,皆曰:“此必幹忤嚴君也。”

忙報都巡等家,令其家人往青處謝過,青猶未醒。日高臥起,眾請罪方省,急喝放人馬使能行動。青深悔,自此永不醉酒行法。常靜居研究此書義理,即能逆知人世休咎。有好道術者,從而學,青即因人而教。

聞丹陽有同姓道士,名寄之,字靜處。入句容石渚觀出家,為母老,不敢遠離。觀邊立小屋,迎母以居,曲盡溫情。

及母壽終,毀瘠過禮。識者鹹嘉之。青謂:“是吾宗孝子,當傳以大道。”

使人招至,教其斷谷二年,同遊深山採石髓煉服,不復入俗。

吳主慕青仙去,召其徒尚廣至,令其筮蓍,當殿問並天下事,尚曰:“庚子歲陛下青蓋當入洛陽。”

皓喜。中書丞華核曰:“天道杳冥,術士豈能窺測?”

皓怒,核退隱不出。

晉主以羊祜都督荊州,鎮守襄陽。

五歲時,令乳母往取所弄金環來,乳母無以為應,祜自詣鄰家李氏東垣桑樹下探得。

蓋李鄰有子甚聰俊,死而父母哀慟,並埋素弄之物,祈其再來。

今探取之,時知祜是李子後身,李鄰撫愛如昔。

少遊汶水濱,有父老謂曰:“孺子年六十當建大功。”

有術者相其祖墳曰:“當出王者。”

祜令人鑿斷其脈,術者復經見之曰:“猶出折臂三公,”

後祜醉遊峴山,墜馬果折其臂。

丙寅春,吳主聞濘嶼山有異人宮嵩,童顏不老,能知古今之事。

召問之,嵩曰:“野人兀坐窮山,不知歲月,焉識宇宙間事?有師兄姚先,彼奉師命,從江北來,召我回瑯琊宮,其得葛玄神丹,能分形散影,坐在立亡,火不焦,刃不傷。能詣其寓叩問,必有所示。”

皓問:“汝師何人?”

嵩曰:“於神仙。”

皓曰:“非長沙桓王所斬者乎?”

曰:“然。”

皓曰:“怪有如此之術,然朕天子也,豈可就問?”

嵩曰:“軒轅問道空同,漢帝屈禮河上,古聖賢王皆然,陛下未可以國驕人。”

時皓欲問大事,起駕至寓,以客禮待光,問其吳晉氣運孰勝,光曰:“南不勝北。”

皓慍曰:“晉終並有天下耶?”

光又曰:“北必勝南。”

皓勃然曰:“朕不伐北,姑容之耳。”

光曰:“晉必滅吳,吳必滅晉也。”

皓喝曰:“野奴敢以亂言惑我,欲蹈汝師前轍。聞汝不畏火刃,朕當試之。”

命積荻千束,令光坐荻上,外裹十餘重,舉焚之。煙焰蔽日,觀者盈都市,鹹謂灰燼矣。火熄,見光從灰中振衣而出,神色自若,徐徐曰:“我得葛仙公煉法,已為火仙,凡火那能熔爍也?”

手持素書一卷,擲皓前,皓讀不能解。光招宮嵩,搭肩聳上,顧眾人羅拜,喳口大笑,指罵孫皓無道。皓暍武士齊射,二人望北飛去。皓回宮,忽染煩躁,不自禁。敕百官遍禮靈祠。

忽一日,夜色將闌,晨光欲燦,有神附小黃門,雲帝病即愈。

司巫者問何神,執何事而來報,神曰:“漢霍光也。金山鹹海風潮為害,方統部屬鎮之,來為陛下告吉。”

翼日皓疾果愈,遂為立廟於嘉興之海鹽縣治,賜額“顯忠”,俗呼金山大王。

吳人刁玄詐增讖文雲:“黃芝紫蓋,見於界南。終有天下者,荊揚之君。”皓信之,親舉兵出華里,大雪引還。

戊子,晉王祥卒。友愛後母弟覽,病篤,以佩刀付曰:“吾弟大德,足稱其刀。”

泰始五年己丑,覽為太博,詔錄故漢名臣子孫。蕭、曹、鄧、吳等後皆赴闕受秩,孔明之後獨無至。訪知其第三子懷,公車促至,欲爵之,懷辭曰:“臣家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衣食自有餘饒。材同樗櫟,無補於國。請歸老牖下,實隆賜也。”晉主悅而從之。

庚寅,衛瑾揚言將大舉徵蠻。南中震恐。霍戈進曰:“臣一人納降,許以歲貢。”時北地王幼子年七歲,生而眉白,目有赤光,取名曜。

洮陽王奔永昌時,生子名文,曜聞有使命往洛,請省公祖,觀中國氣象。恂壯而許之。諸將與之偕行。

是夏,曜至故都,不勝感慨。至惠陵拜謁。辛卯春至洛。晉主謂戈歸降,仍守建寧。曜入安樂府泣拜,帝嗚咽,至冬而殂。曜即約眾出遊,切齒曰:“晉以我祖幽死,必生致以報之。”知胡世為中國禍患,結隊北行。

壬辰春,天降大雨,入林暫避,先有千餘人歇馬,是匈奴劉豹之子淵。昔豹家於汾晉,妻呼延氏,無嗣,備牲酒至龍門祈子。一大魚,頂生二角;軒鬐朱須,躍浮至祭所,巫覡異之。及回,夢一人左手持物如雞子,授曰:“日精,服生貴子。”呼延接吞之,孕十三月而生,左掌有文曰“淵”。

時獵西山,避雨林下。俄而迅雷大震,莫不顛仆,獨一小子挺立。淵異,問之,是蜀帝嫡孫喜。領見父豹,令淵養之為子。淵收與子聰延師學藝。

壬辰,羊祜錶王濬為益州刺史,使治水軍。初,為祜參軍,夢懸三刀於梁,復益一刀。李毅曰:“三刀為‘州’字,又益者,明府其臨益州乎?”

吏部山濤,表稱營陵處士王裒賢孝,三徵七辟不就。其父儀為昭所殺,裒終身不西向坐,廬墓攀柏號泣,樹為之枯。母性怕雷,既卒葬,每遇雷雨,即奔至泣拜曰:“裒在此,母勿懼。”

讀《詩》至《蓼莪》,三複流涕。門人為廢是篇。年九十一而終。生七子,皆通儒,遺命不許仕晉。陸抗生五子,皆文學。嘗誡其勿與武事。及抗卒,使分將其兵,皆固辭不聽。

初,大帝第四子孫奚有女,名寒華,少拜杜契為師,受玄白之要。入茅山修道,周旋吳越諸山,二十餘年,顏容日少。常歸寧父母,自稱:“吾道已成,親歿不復歸。”至是,見皓無道,知時勢已去,乃於茅山之前山白日沖虛,因號華姥山。

晉咸寧二年冬,祜表請伐吳,戊戌辭歸。病篤,薦杜預以自代。孫皓初時欲廢諸寺,群臣皆諫。皓遣張昱詣建初寺,問康僧會。昱雅有才辯,難問縱橫,會應機騁辭,文理鋒出,自旦之夕昱不能屈。還見皓曰:“會之材明,非臣所測。”

皓大集朝賢,以車馬迎會至,命坐。皓問佛教報應,會對曰:“夫明主以孝慈訓世,則赤烏翔而老人現;仁德育物,則醴泉湧而嘉苗出。善既有瑞,惡亦如之。故為惡於隱,鬼得而誅之;為惡於顯,人得而誅之。《易》稱‘餘應’,《詩》詠‘求福’。此儒典之格言,即佛教之明訓。”

皓曰:“若然,則周孔已明,何用佛教?”

會曰:“周孔所言略示近跡,至於釋教,則備極幽微。故行惡則有地獄長苦,修善則有天宮永樂。舉茲以明勸沮,不亦大哉!”

皓無以折其言,而昏暴不悛。

使宿衛入後宮治地,得一金像,高數尺,使置不淨處,以穢汁灌之,共群臣笑以為樂。俄爾舉身大腫,陰處尤痛,呼叫徹天。太史佔,言犯大神所為。即命綵女迎像供殿上,香湯洗滌數十遍,燒香懺悔。皓叩首陳罪,痛少間。遣使至寺請會設法,會敷析罪福之由,詞甚精要,皓益增善意,即就會受五戒。旬日疾瘳。會所住更加修飾。

會譯《出眾經》並《妙得經體》,文義允正。又傳《泥洹唄聲》、《徹摩哀亮》,注《安順守意》、《法竟》、《道樹》等三經,並制經序,行於世。知吳將亡,於天紀四年九月遘疾而終。

己亥冬,杜預為大都督伐吳,賈充節制諸路。庚子春,改元太康。預所向皆克,授群帥方略。吳丞相張悌同沈瑩、諸葛靚屯牛渚,胡奮先至,靚欲報殺父仇,渡江截戰,射中奮脅,悌與瑩迎戰被殺。王濬直趨建業,皓降,乘青蓋輿入洛陽,嘆曰:“尚廣之言,卻應於此。”靚逃竄不出,晉帝與之有舊,詔為侍中,固辭歸鄉里,終身不向朝廷坐。

是秋,曹奐殂。時洛中疾疫大行,帝聞天竺頭陀訶羅竭誦經二百萬言,有道行,常宿山野。遣使招至。竭為咒治,什瘥八九。帝甚敬之。

尋歸止婁至山石室,去水甚遠,竭以左足碾石壁,壁陷水出,清香甘美。飲之者,止飢除疾。遠近事之甚眾。及卒,茶毗之焚鑠累日,屍不焦灼。乃攜歸石室,一旦失去。

王渾以平吳功進爵上公,朝紳敬奉,每有薦舉,帝俱允從。

蜀人成公綏,少事李八百,授頤養之道。六旬餘形貌不少衰。嚮慕東南之勝,往謁渾,欲求舉保臨海回浦處作一縣令,得窮遊天台諸名山。渾念有世誼,即表為章安令。綏至縣,遂登赤欄橋,望江作《雪賦》。常邀賓客,終日登臨遊覽。

有客言晉安侯官謝端,少喪父母,無有親屬,為鄰人所養。年十七八,恭謹自守,不履非法;讀書不假人教,雖在工作,時腰繫卷籍。鄉人共憫羨之。規為之娶婦,一時未得。端躬耕力作,不捨晝夜。

偶於溪邊見一大螺,如三升壺,意為異物,取歸貯甕中,汲水蓄之。端每早至野還,見廚下有飯飲湯水,如有人為者。端謂是鄉人之惠,往謝之,鄰人不喻其意。後更實問,鄰人笑曰:“卿自取婦密置室中炊爨,反來問耶?”

端心疑,乃雞初鳴出,平旦潛歸籬下。窺家中,見一少女從甕中出,至灶下燃火。端便突入,造甕所視螺,其殼仍在,見女立灶邊,因問曰:“新婦從何來,而相為炊?”女惶恐,欲還甕不得,答曰:“我大漠中白衣素女也。天帝哀卿少孤,好學知法,故使我權相守舍炊烹。十年中使卿居富,得美妻,仕至令長,始當還去。而卿乃竊伺掩我,吾形已現,不宜復留。但以此殼留此,以貯米穀,常可不乏。”端請留,終不肯。忽風雨驟至,遂相委去。自後,端居常饒足,僅不致大富。

裡中巨室有女,色甚美,願厚貲妻之。由是竟成富翁,得以安心勤讀,為閩中大儒。成公綏遣人迎至,與語相洽,即告老乞歸。作書致渾,專薦謝端賢良,求以代己。渾允其請。端既受職,為素女立神座節祀,留綏奉養。一日見八百來招,遂卒,葬之始豐赤城山。

匈奴遣子淵入侍,齊王攸入請帝,曰:“淵,人傑也,後必倡亂,當除之。”渾曰:“奈何無形殺人侍子?”咸寧末年,豹卒,淵奔喪歸,立為左賢王。以子聰入晉。聰母張初夢日入懷,孕十五月而生聰。雅與劉曜情篤。

曜眾號神射,夜讀管涔山,有二童入跪曰:“管涔王使小人奉謁趙皇帝,獻寶劍二口。”曜問王誰何?童曰:“襄子無恤也。以帝當有趙地,故來獻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