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自號曰洪崖, 以警身心放逸。此誠一得之鄙懷, 望高明以教正。”五老拍掌大聲曰:“精金良玉也。具先天地之靈,殆非三皇時人,豈吾儕所限耶!”遞相誇獎不已。洪崖遜謝。黃老曰:“然必重加磨琢,則光愈揚而大成矣。”洪崖敬禮問道,五老與之究論玄玄無上之旨,及內丹外丹之理。洪崖一經提醒,頓地大悟。赤精子曰:“丹旨既明,須得鼎爐烹煅。何不將須彌始煉二儀之鼎相贈,尤為神足?”黃老顧謂水精子曰:“敢煩一行。”水精子應聲躍上雲頭,投北而去。

洪崖問曰:“傳聞須彌大地,在天地之正中,上應鬥樞,往返甚難。”黃老曰:“得道者極遊八荒如泥丸,窮視元會如瞬息,況於區區指掌乎!”言未畢,水精子抱爐鼎下峰,曰: “頃往須彌運鼎,招二龜各駕其一,我在後驅策蜚行。至南土河洛之間,二龜徘徊不前,若有所感。我即自取鼎爐, 任其所之。二龜一居河之陽,一居洛之陰, 還是如何?”黃老曰: “其中大有因緣也。”因拱手向洪崖曰: “予有神圖寶章及諸變化之方,秘之最久,今贈之於子,省卻別尋門戶。”洪岸拜領稱謝。五老曰:“且俟道友丹成功滿,再圖後會。”齊下山而別。

洪崖覆上峰取鼎,放於牛背,跨上抱住,回至故處。因思修真原不擇地,然得佳處猶妙,取几杖等物疊駕而起。東渡大湖, 一山濱湖而峙,景緻清幽,頗自適意。取下牛背諸物,放牛于山之陽。逐事佈置停當, 而後按方立鼎安爐。在山頂鑿一丹井,下通湖脈,謹依丹旨排程,採覓藥物,煅煉溫養。火候已足,外丹與內丹併成,服下相合為一。自是真道既修,萬理洞達,常竦入雲霄,無翅而飛;常潛行江海,無鱗而沒。或駕龍馭鶴,上造天階;或隨心變化,下游塵世。 出入人間,而莫之識;隱遁其身,而莫之見。每遇清風皓月,靜夜良晨,想得道之趣,拍掌大嘯,聲達四遠。洪崖自思己受其樂,願超度塵寰,救諸疾苦。凡有緣好善者,為之講明義理,拯拔幽沉,庶與天地有補。從此洪崖惟以闡玄度人為念。

五老既別洪崖,信步而行。木公曰: “久觀南土瑞氣靄然,鍾毓必多。欲於滄海方諸之山棲息,且與碧海蒼靈相近,可以不時眺望好道之民。其頂必有祥雲清氣覆護,便去導引歸元,傳以至道。”金母曰: “男女皆有好道者,願佐木公啟化,以大其傳。”眾稱曰善。木公、金母辭別三真,投東先行。金母指謂木公曰:“此地山川舒展,我欲廬此,與方諸不遠,常得會見。”木公曰:“從便。”金母遂居於此修道。種紫芝於別山,一發千本,葉多九茁。又得一白鹿,常自銜花來供。木公至方諸,以紫雲為蓋,青雲為城,靜養雲房之間。廣種青芝於圃,以玉屑壅布,所產極多,取以為餌。與金母二氣相投, 生九子五女。漸收有緣男女,錄為仙官仙吏,各有司屬。於是眾尊木公,號東王公,亦云東王父; 尊金母號西王母。二真已得人應奉, 道業興隆。

黃老與赤精、水精,迤邐北行至中土。見一人容如四十許,白麵朱唇,修髯昂體。黃老曰:“此人器宇不凡,必是吾道中人。”因問其是何姓氏,有何所得,而頤養若此。其人答禮曰:“過承下何,勿嫌煩絮。東有黃石、白石二山,居傍白石,人多呼我為白石生。自知飢飽勞逸,俱損精神,故未飢先食,未飽先上,未暢先休,未倦先息,未嘗斷絕嗜慾,採陰以補陽,使內外通泰。因而冬不畏寒,暑不憎熱,而得永歲。”黃老問其壽幾何。白石生足高氣揚曰:“吉夷氏誕生以來,千有餘歲。幸而容顏不少衰,行可勝人,常遊此山之中,以自取樂。”赤精子問是山何名。白石生曰: “此為王屋山,盍往山巔劇談?”野老引道,三真相隨而上。見山狀如蓋,峰頂有古松數百。白石生指松而嘯曰:“初植時猶摩其頂,而今凌霄插漢矣。”

赤精子見白石生自足其志,意氣洋洋,按不住問曰:“請問吉夷氏之前,更有統氏否?”白石生曰: “曾記老人相傳說,有五龍三皇等氏,最上有盤古為首君,然皆不可考已。”赤精子笑曰:“但云盤古立極,豈知吾等化煉。”白石生愕然曰:“若是吾師,生何氏世,稱何名號?”黃老曰:“性不役動則神定,神定則氣定,氣定則精定,三者既定,朱明不升,並會於下丹田,是謂三華聚鼎。此位故號曰朱明仚者。”拱手向水精曰:“太乙之精,真玄之靈。若人知守,方可朝真。 此之謂守玄道人。”赤、水二老曰:“通理五氣,混合百宗,正位居體, 允執厥中。故我道長號為中黃丈人。吾等各居自主之位,不依形而立,惟體道而生。無少求於三才, 猶為未足,而日孳孳訪道。今吾子真道無聞,大丹未識,徑自以為是,誠恐精神漸減,頓成白骨。斯時欲修,其可得乎!”

白石生竦然下跪曰:“弟子向混塵俗,未聞大道,得聆尊誨,深痛前非,萬望吾師明教。”赤、水二老曰:“我二人淺近,須求此位丈人。”白石生即轉身拜求,黃老扶起告之曰:“天地之氣,絪縕其間,人得之而為人,物得之而為物,人物受氣之清者,心不染事,則為出世,心畏事染,則為逃世。出世逃世者,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為得道。得道者等類非一,吾子欲證何品,當直言之。”白石生曰:“高真之質未具,已不望造其域,只求略知玄理,使此身永留人世足矣。”黃老曰: “嗟乎! 大道由近以及遠,豈皆頓超無上。惜子夙有根源,若能苦志操持,不特長住人寰,便可飛昇霄漢,子何自棄若斯?”白石生曰: “既蒙教誨,乞授大丹之旨,超拔沉溺,弟子即以斯道轉度後人也。”黃老曰: “成己成物,是修真功行。”遂語以調息和觀丹成服食之方。

白石生曰:“煉成大丹服之,可能長生乎?”黃老曰:“已非上德,必仗外丹與內丹合修方可。身中精氣神三者,是內丹上藥。明七返九還之要,使煉精化氣,煉氣化神,以至煉神合道,則內外俱成,朝元歸真奚難哉!”白石忻受其旨,乃問:“吾師住跡何山?後日可以拜見。”黃老曰: “靈應不離方寸,訪尋只在須彌。” 白石生曰: “師將何適?願追陪左右。”黃老曰:“俟子金丹就時,方許從遊也。吾將出清虛,入幽冥,周覽名山,略觀海嶠,可於後月再圓之夜,重會此山。”白石生稽首領命。黃老顧水精曰:“道兄因緣在西北區,可去辦事。歸山再聚。”水精先自別去。

黃老與赤精、白石亦下山,投東而行,見一山高出眾峰之上。 黃老指曰: “山峰靈秀,姑登眺之。”白石生欲隨上,黃老曰:“後會有日,子可自回。”白石生遵命,拜辭而去。黃老、赤精由南而上,歷東西轉至絕頂。凡十八盤曲,峰頭有六。二老步至極峰,流覽勝概。觀其峪嶺各二,洞池各三。黃老曰:“餘遊南土以來,未見此山之特異也。 其中必有真靈棲止。”

正談論間,見山坳裡忽起一股青氣,上透天際,復有碧霞覆蓋。漸逼峰頭,現出一人,上山見二老,恭敬施禮曰:“吾師下降荒山,惟願教益愚濁。”黃老曰:“閒者少憩,幸逢高雅,且問修真幾時矣?”此人遜坐侈談曰:“昔盤古終世,有子曰赫天,誠樸無為,不能繼治。時有三皇代出,赫天乃入居此山,世代相傳,故其山曰岱宗泰山。赫天生子曰胥勃氏,胥勃子曰玄英氏,玄英子曰金輪王,金輪之弟曰少海氏。少海妻彌輪山女。彌輪夢吞二日,覺而有娠,五歲連生二子,長曰金蟬氏,次曰金虹氏,即吾也。為盤古五世孫。兄金蟬生子四人,長崇覃,出修於南之衡山;次善地出修於西之華山;次晨萼北修於醫無慮山。兄金蟬以少子惲善年幼,乃與之入中土嵩山同修。獨留我在此守山,將水一君之女為偶,生五子一女。 女曰玉女,自修於蓮花蜂頂,知運氣存神之道。五子亦皆能斬邪縛魅,遁跡飛身。人民為吾多歷古來歲月,稱為古歲,共皆崇仰,遂以歲為姓,以崇為名。先是有一老人, 自稱元始天王,常至山間或於峰頂講道,傳授心法。故吾兄弟子侄頗知玄理。我嘗問元始以太古之事,有如親目。問其居止,以手上指,有彩雲擁護其身,曰欲來尋我,須向此處。飛入重霄而去。因想蒼蒼寥落,教我何能得會?頃見二師降臨,滿山和氣融融,認是元始復至,故上山拜見。敢問二師何氏?”黃老先告其名號。 復浩嘆曰:“此山南洲神嶽之宗,天地鍾靈之府,乃有異人來集。”赤精子曰:“上天既有元始老人,不可不會。”黃老曰:“就是超八極,進二曜,從遊一回可也。”古歲見將別去,拜留少談微妙。二老與講玄中奧理,古歲載拜領受。二老步至峰頂,化陣清氣不見。

二老在雲端曰:“欲知元始根由,須達兩儀外去。”乃聳身一躍,已透此寰,不在三界中矣。更扶遙直上,已在無無有有之鄉,杳杳冥冥之境。二老凝神定性,恍見廓落光明,虛靈湛寂。正欲尋玄玄上人,而上人已立於前矣。

二老稽首稱念化育洪恩,欲報無由。上人曰:“惟於寰中善行吾道,即是報本處也。子等欲知元始之事,我為子言之。盤古治世功成,蛻去軀殼,一靈不昧, 遊行空中。 因念 ‘遊魂無賴,必須再憑父母精氣成形,方不失本來面目。如不從胞胎蘊育,終是清虛之氣,如何而可?’偶隨風飄至弗於逮,見一聖女曰太元,四十餘歲,抱守童真。獨自在嵯峨山中,餐霞伏氣,保液養神,更可自為牝牡,顛倒陰陽。每日到峰頭採取日月精華。盤古喜其貞潔,乘其仰天呼吸之際,化清光投入其口,懷孕十二年, 始化生於脊膂之間。即能言語行動,常有彩雲護體。元始修持百歲,有瑞氣燻達。我乃重入二儀,授其赤丹、金精、石景、水母、玉胞之法,既又授以太霄五品無極玄真之道。別去又經百歲,大道遂成。其願洪深,必欲以斯道覺世。 因見世人愚濁,非一人所能普化,先尋有根器者為道化,必是生前能為民設教者,死後自有靈爽。以己前身是盤古,乃號曰元始。聞三皇御世,澹泊無為,便含清淨之旨,三才首判,已具上知之資,若求贊助,庶幾可成洪願。乃雲遊而南,首遇泰壹皇人於峨眉,即傳以三一真道。再遇皇覃於太白,授以二景靈符。歷衡山之野,雲陽道人求其玄理。經具茨之墟,黃蓋童子叩其丹元。挈廣壽老人作伴,教岱宗孫子成真,命五龍氏分司五方,令黃神氏永守中土。既至熊耳之山,有一人在坡邊採藥,見其神清氣爽,元始前問之。其人大呼曰:我師果至!即拜於道左。元始問其故,其人云:弟子是天皇氏天靈同母弟,棲神於此。賴得金母來遊,教以吸氣煉神、參真悟道。嘗雲當有高人指引。今吾師道貌非凡,金母之言驗矣。元始告以道號,及為前因來尋爾等同歸真境,未知地人二氏何在。天皇曰:聞人皇乃北洲周御國王之子,其母摩利支天有大神通,遊行三界之中,救濟眾生之苦,一胚胎生此九皇,分治南洲。其後真靈歸傍天母。但地皇去世,泯然無聞,惟冢在岷隴之間。於是同往西南,尋見大冢。元始向冢隙以真氣吹之,假使朽骨得此,即能回陽返本。見冢傍忽啟一門,一姥率十子出問。天皇告其來故。姥曰: ‘長男為道母招去,此時將回也。’ 少頃空中雲彩紛紜,儀仗簇擁,一人端坐輦上,有七豕御之而行。觀其威光赫奕,妙相圓明。后土躬身趨迎,句復呼地鏗出,拜元始。道母亦下輦相見。彼此剖露,乃知道母即摩利支天,道母亦知元始是無極真王,遂執弟子禮。元始曰:吾等在塵寰中恐多腥穢,可到高上之境,方覺清虛。群真稽首稱善。惟后土元君自量道力未充,願與次子十人且守地維中宮靜養。元始即與群真同上玉虛天界,尊道母為先天道後,居一氣梵天鬥樞宮中。眾星四面旋繞, 皆隨鬥樞轉度。周御國王亦同安養其間。天皇為天真皇人,居紫霄鈞天之上,為紫微元辰,永珍之主。”

正是:不因至聖分明說,安識高真微妙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