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曾細觀唐舒菲之面相,直覺其出身非同凡響,此刻京城官員曹爽亦欲親赴飛虎寨,與大當家一會,此事愈發印證其揣測之精準。
“既如此,我便代為引薦。”葉風胸有成竹,深知唐舒菲于飛虎寨周遭布有暗哨,距寨門不過五里之遙,傳信示警,亦可視為引見之舉。
於是,四人緩步踏向那暗哨所在之地。途中,兩員剽悍匪徒橫擋前方,葉風從容言明來意,一番耐心交涉後,終得准入之許。
四人身覆面罩,手縛繩索,宛如待審囚徒,被引至曲折蜿蜒的山洞之內。洞深之處,唐舒菲端坐於虎皮交椅之上,右足斜搭椅沿,威儀凜然,厲聲喝問:“何事求見?”
葉風側身示意曹爽,唐舒菲目光隨之轉移,瞬間面色劇變,失聲驚呼:“曹叔叔!”
曹爽聞聲,即刻膝下生風,砰然跪倒,恭聲道:“微臣曹爽,參見公主!”此情此景,令葉風瞠目結舌,雖早有預感唐舒菲身世特殊,然其姓唐而非國姓陳,未嘗料及她竟為皇族血脈。
葉風滿腹狐疑,轉而詢問曹爽同行之人,方得知唐舒菲實乃隨母姓。對於這公主之名,她顯然極為排斥,憤然道:“我非公主!”
曹爽站起,語帶歉疚:“微臣此行,表面追查案件,實則奉旨尋覓公主。”唐舒菲冷然逼問:“多年以來,你們何以置我不顧,如今才想起找我?”
“陛下亦有諸多苦衷,懇請公主能隨微臣返宮。”曹爽言辭懇切。然而,唐舒菲斷然否決:“不去!我說過,我不是公主!”
言罷,她揮手示意眾人速速離去,唯獨留下葉風一人,似有深意。
曹爽等人離去之後,唐舒菲並未提及釋放葉風之妹,反倒是下令今夜火燒黃府,乘亂劫奪財寶。葉風聞此,滿心困惑,不禁問道:“公主殿下,何故舍棄皇宮尊貴之享,涉足江湖紛擾,日日行此劫掠之事?”
唐舒菲嘴角掠過一絲玩味笑容,未予答覆,目光卻牢牢鎖定葉風:“近日你這桃花運倒是旺盛得很啊。”
葉風心下一動,難得遇到一位對卜筮之道有興趣的同道中人,遂含笑試探:“大當家亦精於占卜之道?”
唐舒菲面色一正,語氣堅定:“不精,但你若肯教,我便學。”葉風心中牽掛妹妹安危,表面上佯裝願教授葉馨兒與唐舒菲卜卦之術,實則欲藉此機會親眼確證妹妹是否安好。
唐舒菲洞察葉風心意,即刻命人召來葉馨兒。葉馨兒乍見兄長現身匪巢,不禁淚如泉湧,激動不已。葉風雖不願輕易將卜卦秘技傳授他人,但在唐舒菲的堅持下,也只能從命。
唐舒菲時而故作咳嗽,催促葉風儘早教學。葉風不再猶豫,先肅然淨手,而後取出懷中竹筒,慎重開啟,內藏黃布裹就的蓍草。
“揲蓍布卦,古法也,繁複而精微。蓍草五十或五十五根,五十者去其一,五十五者去其六,剩四十九以卜筮。”葉風徐徐道來,闡述蓍草作為風水師卜卦工具的特殊意義,謂其具溝通天地神靈之能。
葉風邊解說邊演示:“將四十九根蓍草隨機分為左右兩堆,左手握天數,右手握地數,繼而從右手抽出一根置左手小指與無名指之間,象徵人道。再放下右手蓍草,以四根為一組劃分左手中蓍草,象徵春夏秋冬四季,餘不足四根者夾於無名指與中指之間,象徵閏月。”
唐舒菲與葉馨兒聚精會神,各自以木棍模擬蓍草,依樣卜筮。
葉風講授完畢,強調起卦易,解卦難。然而唐舒菲態度陡變,彷彿另換一人,竟命葉風即刻下山,於深夜前往黃家縱火,製造混亂。
葉風身陷兩難,雖感無奈,最終只能忍痛與妹妹作別,匆匆踏上崎嶇山路。及至山腳,但見曹爽身影已矗立夕陽之下,靜候已久。
曹爽那雄渾之聲迴盪:“葉兄,公主對你青眼有加,留你多時,料想你與她之間定有不同尋常的交情。”
他進一步丟擲橄欖枝:“若你能勸服公主重返宮廷,我必會在聖上面前力薦於你,許你一官半職,自此步入仕途,扶搖直上。”
葉風聞此,淡然一笑,直言道:“曹大人誤解了,在下與公主實無深交,且在下素來崇尚逍遙自在,對於官場生涯並無半點嚮往。曹大人美意,在下心領,卻實難從命。”
然而,曹爽並未因葉風的拒絕而退卻,他驅馬緩行,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令葉風陷入沉思:“葉兄,此事幹系重大,你不妨三思。若此事不成,我恐難回京覆命,而你亦將因私鹽案之名,難以脫身。”
葉風心中暗自困惑,曹爽何以對自已寄予如此厚望,他自知並無把握說服那位性情乖張的飛虎寨大當家。
無可奈何之下,葉風只得隨曹爽一道,奔赴黃府。
抵達之時,黃府已然非昔日模樣,四周戒備森嚴,官兵如林,原定的縱火之計此刻看來,無疑增添了重重阻礙。葉風舉步之間,皆受嚴密監控,兩名看似護衛實為監視他的隨從寸步不離。
葉風尋得良機,私下與曹爽密談。
“曹大人,公主已提出一策,擬於今夜子時火燒黃府,乘亂奪取財物,此事關乎成敗,斷不敢有半分戲言。”葉風面色肅穆,曹爽聞之,深感其言之鑿鑿,確係關乎大局之事,斷無虛言。
曹爽面上閃過一絲尷尬,然終究牙關一咬,應承下來。隨即,他喚進隨侍左右的華嚴峻與費冰二人。原來,此二人實乃皇命所遣,專司保護曹爽之責,難怪葉風總感周身籠罩著一股無形壓力。至此,夜半縱火之計,便交付於這兩位高手執行。而原先監視葉風的兩名官兵,亦被曹爽遣離,顯見已對葉風有了初步的信任。
葉風獨自在黃府內遊走,最終回到那空蕩無人的大通鋪。眾人皆因懼怕禍及自身,早已紛紛避走。黃家今日,可謂大廈將傾,風雨飄搖。
久未歸家的葉風,緩步行走在熟悉的小鎮街道。此時的小鎮,瀰漫著歡慶的氣息,鞭炮聲連綿起伏,村民們正熱烈慶祝黃霸天落網,尤其是那些曾深受其壓迫的家庭,更是擺酒設宴,歡慶不已。人群中,有人悲喜交加,淚水與笑容交織。
“蒼天有眼,黃霸天惡賊終於伏法!”一位老者悲喜交加,憶及家人蒙難,涕淚縱橫,談及黃霸天遭報應,卻又喜極而泣,笑聲中夾雜著無盡的欣慰。
“孃親,你可以瞑目了。”一名稚童仰望星空,高聲呼喚,似在向九泉之下的親人傳遞喜悅。
葉風目睹此情此景,心中百感交集,深知這普天同慶的背後,亦有自已的辛勞與付出。然而,當他穿梭於歡騰的人群中,卻遭逢幾個不明真相的村民指指點點,甚至有人唾罵他是黃霸天的爪牙。對此,葉風並未動怒,只是苦笑以對,深知自已被迫潛入黃霸天身邊,實乃飛虎寨的權宜之計。他始終未曾做出任何對不起鄉親之事,相反,在剷除黃霸天一役中,他實有不可抹殺之功。
目睹街頭巷尾歡慶的鄉親,葉風購得些許酒食,獨身歸家,默默舉杯,以酒祭此難忘之夜。黃霸天多年禍害鄉鄰,連他的親妹妹亦險遭毒手。此刻,葉風杯杯飲盡,感嘆世事無常,慶幸自已的一番努力能換來鄉親生活的改善,心中泛起一絲慰藉。
夜色降臨,煙花璀璨,映照著歡慶的村民。就在這絢爛煙花之下,一支人馬悄然而至,為首之人仰望空中盛放的煙花,冷哼自語:“這煙花,是為我歸來獻上的歡迎禮麼?”此人赫然正是黃霸天,他已重獲自由,再度踏足風雲鎮。
村民驚見黃霸天重現,幾近惶恐地解釋道:“我們燃放煙花,皆為迎接黃老爺您的歸來。”
“甚好,甚好!”黃霸天放聲大笑,揚鞭策馬,留給身後一片愕然的村民。原本歡騰的氛圍瞬間化為沉重的寒霜,村民如遭冷水澆頭,驚愕無言。黃霸天的再現,瞬間將歡慶的煙花化作恐怖的陰影。
人群中,一位中年農夫喉頭哽咽,淚光閃爍,悲嘆道:“早知如此,黃霸天豈是輕易可除之人,他背後靠山堅固無比。”
“官場之中,同僚互保,所謂公正,不過是遮掩醜陋的薄紗,一切決策皆以利益為軸。”另一位壯年樵夫憤然言道,字句間流露出對世道不公的深深悲憤與無力,彷彿是對整個世態炎涼的控訴。
夜空中,煙花依然璀璨,卻與人們內心的淒涼形成鮮明對比。人群中,一名瘦弱少年抱頭痛哭:“老天爺,您睜開眼看看吧!”那顫抖的哭喊聲,每一字每一句都飽含痛苦與絕望。
“姐!我苦命的姐姐啊!”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在夜空迴盪,刺痛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夜色愈深,煙花依舊斑斕,卻無法掩蓋村民們心底的哀愁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