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尋的反應來看,遊說有了效果,李然連忙加了一把火:“晚上發作更要命,全身都痛,一晚上都別想睡,斯焱白天還要處理那麼大強度的工作,這小子估計時日不多了。”

“不可能的,他還那麼年輕,禍害遺千年,他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死……”

沈尋眼睛裡夾雜著複雜的情緒,她已然恨透了顧斯焱,可是想到他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蜷縮在床上疼得死去活來的樣子,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為什麼他不好過,她的心口也像被刀鋒劃過一樣?

“他說他要贖罪,我就納悶這小子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了,老天要這麼對他?”李然說著眼裡泛著淚光,作為醫生和朋友他都替顧斯焱惋惜,明明是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現在卻被病痛折磨得半死不活。

“贖罪”兩個字像有魔力一樣,讓沈尋心頭不自覺顫了一下。

“他要贖罪就讓他贖吧,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他要死要活也是他自己的事!”沈尋淡淡說了句。

李然為人機靈,沈尋現在有多反常他看破不說破,誰叫她全身上下嘴最硬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他罪不至死啊,就算要贖罪,也得……”

“顧家有錢有勢,一定能請到最好的醫療專家替他動手術……”沈尋笑比哭還難看,腦子裡一直浮現顧斯焱攥著拳頭冒冷汗的場景。

李然搖搖頭,“顧先生不肯做手術,因為腦部動手術會有徹底失憶的風險,那些藥物有降低記憶力的副作用,他乾脆不吃,剛開始還吃曲馬多和芬太尼緩解疼痛,後來連止疼藥也停了。”

沈尋不懂這些藥物,但是以前在書上看到過芬太尼一般只用於重度疼痛——是人類不能忍受的程度。

“如果手術的話,成功率是多少?”沈尋眼裡閃過希望的光芒,她有把握將顧斯焱送上手術檯。

就算是五花大綁,她也要把顧斯焱綁到醫院的手術檯上。

“目前來看,情況並不樂觀,”李然深吸了一口氣,“手術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而且他大機率會失憶,可是不管怎麼說,命也比記憶重要啊,他現在的情況,如果拖下去就算動手術也沒什麼用了。”

百分之五,沈尋不敢相信,有一天這個渺小的數字居然會跟顧斯焱那個大魔王捆綁在一起。

李然等著沈尋發話,實在有些等不及了:“沈小姐,斯焱以前是做了很過分的事,可是他活著才能彌補對你造成的傷害……”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李醫生。”沈尋舌尖抵了一下腮幫,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李然直接原地去世,這倆人還真是絕配,一個比一個嘴硬,明明這女人眼淚已經快忍不住了,還能裝得雲淡風輕。

傍晚的房間,有些昏暗和死寂,白色的遮光簾半掩著落地窗,一個瘦削的背影蜷縮在窗邊,修長的手指還握著一杯雞尾酒。

以前合身的白色 t 恤現在有些大,露出勾人的脖頸,頭髮不像平日裡在公司那樣整齊,稍微有些凌亂,像只剛剛被人撫摸過毛的貓。

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偶爾微微仰頭抿一口酒,本就優越的下頜線從側面看越發清晰。

沈尋沒有說話,進門處有一個鞋架,她抬起腿脫掉高跟鞋,從鞋架上取下一雙拖鞋,悄悄朝他的方向了過去。

踩在鬆軟的毛氈地毯上,像是小孩偷穿大人鞋。

顧斯焱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手背上傳來一陣熱流,隨後,酒杯被沈尋奪了去。

顧斯焱水汪汪的大眼睛落在沈尋的臉頰上,無辜地像一隻還未滿月的薩摩耶幼犬,奶呼呼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捏幾下。

“一個人喝悶酒啊,我陪你喝。”沈尋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酒很烈,流入喉嚨時甚至有一陣刺痛感,沁入胃部時也有強烈的灼痛感,沈尋有些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