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浴室時,王錦正赤著上身站在淋浴頭下,熱水帶著霧氣劃過他肌肉分明的身體,浸透滲血的繃帶。
“傷疤…很酷。”女人把衣服掛在架子上,“怎麼弄的?摔進過碎紙機?”
王錦沒回答,他在儘可能解讀女人的表情,可惜沒什麼收穫,只能從動作下手。
她恰到好處地偏過了頭,似乎有些害羞,看到傷疤時微微失神。王錦想著,她為什麼對我這樣感興趣?
女人歪了歪腦袋,靠近過來,繼續打量著他的身體,“我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外來者。我能聽到你的心跳聲,緩慢卻有力。你靠什麼謀生?殺人還是…噢,看來你不太喜歡這個話題。”
她後退幾步,不知道為什麼,王錦覺得她有些傷心。
“好啦,暖乎乎的浴室可不等人。”女人看起來打算褪掉衣服,不過又停了動作,“為了節省時間,我洗澡時你可以向我提問。但我不想讓你覺得尷尬,畢竟我們還不太熟,而且考慮到禮儀…”
“我偏過頭去?”王錦提議。
“如果你放心的話,不過顯然你還不太信任我。”女人笑了笑,“我有個更好的主意。”
乳白色的絲綢滑落在地,滋啦的電流聲閃過,女人的身體在原地消失了,只留下模糊的輪廓。
“我的面板是人造的,上面加了光學隱身塗層。感謝生命科技,否則我會死在那場大火裡。”她說著踏進浴缸,溫水被壓出優美的曲線。
“這樣我就更不放心了,”王錦心中的驚訝逐漸褪去,“不過至少我能知道,你是怎麼幹掉另外幾個幫派頭目的。”
女人笑笑,在浴缸中對他潑了點水。
“知道嗎,你給我的感覺很熟悉。”王錦擦拭過頭髮,坐在椅子上開始更換繃帶,“我該怎麼稱呼你?”
“紫羅蘭。”
王錦想到了她明亮的紫色眸子,這時女人已經拿起了滿是泡沫的浴花。
“我是個駭客。”浴花輕輕挪動著,泡沫勾勒出了令人熱血沸騰的曲線,“女人想在這種地方生存下去很難,要麼在身上裝滿戰鬥用增強部件,要麼裝娛樂用改件,要麼靠腦子。”
“我選了第三種,而且在這個領域…頗有成就。”
“你就是靠這個找到我的?”王錦問。
“當然,歌舞伎町到處都是探頭。”浴缸裡傳來笑聲,“不過確認你是外來者靠的並不是這些。”
王錦穿上襯衫,等待答案。
“‘無家可歸者’,我這麼稱呼它們。”紫羅蘭輕聲說,“不知從何而來,一直沉睡的靈魂,剛好處在和外界的夾縫中。”
“就像是一個個船錨,鎖鏈從‘無家可歸者’們上面延伸出去,互相糾纏,構成了拉萊耶的區域網。”
“駭客們靠著與它們,也就是‘無家可歸者’的聯絡做事。”
“你的意思是,”王錦挑起眉頭,“這裡的網路並不完全是科技產物,反而大部分依託於…‘靈魂’?”
“當然。正因如此,駭客能知道些外面的事,不過大部分只是一知半解,除了我。”浴花被放到一邊,水珠在她的曲線上滑動跳躍,“我的‘無家可歸者’跟其他駭客不同,那些蠢蛋要爭搶著佔用靈魂,她卻獨屬於我。我能感覺到她跟我之間存在某種特殊的聯絡…有趣的是,我在你身上也感受到了類似的聯絡,只是不太一樣。”
“也就是說我也能成為…駭客?”王錦思索著,在這裡他沒有強大的自愈能力,儘量不跟人近距離搏殺能夠降低風險。
“你本身就是個‘無家可歸者’,不是嗎?只是沒有沉睡,又主動穿過夾縫跑到了這邊。”紫羅蘭站起身,開始擦拭身上的水跡,“你能做到很多事,所以我這麼看重你。”
“你想做什麼?”王錦穿上女人給他準備的衣服,紫羅蘭已經變回正常顏色,她圍著浴巾,擦拭起烏黑的長髮。
“嘿…別那麼心急,你的免費提問時間還沒結束呢。”女人走向臥室,目標是梳妝檯,在地上留下一串溼漉漉的腳印。
“深度是怎麼回事?”王錦跟了上去。
“它就只是那麼寫在牌子上,沒有明確定義,我們也用不上。不過我倒是有猜想。”紫羅蘭說,“這裡曾經居住著外神,對我們沒用的標識或許對他們有用,所謂的‘深度’,說不定就是給他們——這群該死的四維生物看的。”
“時間軸?”王錦問。
“誰知道呢。”紫羅蘭在梳妝檯前坐下,開始鼓搗瓶瓶罐罐。
“啊…!”她看著被王錦用匕首捅出的凹陷,心痛地嘆氣,“這可貴了!”
“抱歉。”王錦搬了個凳子坐下,跟紫羅蘭聊了這麼多,他已經能確認對方沒有惡意,只是想利用自已了,“那麼被囚之神…你有聽過這東西的名字嗎?”
“黃金諸塔的最上層。”她伸出手,指向大廈的方向,“如果這裡還存在著最後那麼一位外神,祂一定正待在那裡,高過所有城區,高過董事會,高過一切的一切。這也是為什麼我想找你合作,我們的利益一致。”
王錦沒說話,女人眼中流露出痛恨,他等待著紫羅蘭的下文。
“你想幹掉祂,幹掉拉萊耶權力與政治的頂點。而我,或者說整個無聲者,我們的目標是推翻整個該死的壓榨體系,讓勞動者重新取得話語權。”
“我們需要一場大火,一次爆炸,一輪戰爭,犧牲在所難免,不過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
紫羅蘭站了起來,她換上了絲綢長裙,畫好了妝,變得比原來更加明豔照人。
她伸出手,那隻手上戴著絲綢長手套,像是等待著一次吻手禮——可她做出的動作是握手。
“加入我們吧,王錦。”紫羅蘭直視著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