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捻出一點紅色粉末,灑在副駕駛側面的窗邊。

他知道這是賢者之塵,王錦釋放鍊金爆炸的媒介,可為什麼要把這東西作為禮物送給自己…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蓮猛地轉向王錦,“堇沒死?我可是親手刺穿了她的心臟!”

王錦的目光有些古怪,他指向蓮身後的車窗。

兩名警員站在那裡目瞪口呆。

剛撒下去的不明粉末,正往卡車裡搬運大口徑火炮的壯漢,嚷嚷著親手刺穿過別人心臟的矮個子殺手,還有他對面那個看起來很兇的獨眼龍。

這麼一想,好像危險駕駛都不是什麼大事了。

“讓我看到你的兩隻手!”警員訓練有素,他們一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拔槍,另一個聲嘶力竭地請求著支援。

“可疑人員!可疑人員!涉嫌非法藥品交易,軍火買賣,暴力犯罪,走私動物…”

王錦猛地按住蓮抽刀的手。

這裡並非幽海,而是現實裡的一處小城鎮。沒有陽光的地方養不活那麼多牛羊。

在人類社會生活要守規矩。冒出這個想法時王錦甚至有點驚訝,看來自己脫離現實太久,已經有點海盜化了。

有這個問題的不止他一個,車上所有人都是如此。

“淦!老古不是正在放哨嗎?”雷納德一個縱身躍到後座,“快開車!甩開這些條子!”

“別管人家叫條子啊!這樣不更說不清了嗎!”王錦扭動鑰匙,槍聲大作的同時,引擎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早就說不清了吧!”蓮看了看車斗裡叮噹作響的單兵火箭筒,“先走!”

很遺憾,王錦至今幾乎沒接觸過任何四個輪子的東西,他能做的只有把油門踩到底。

車身扛住子彈爆出火花,三人被加速度狠狠壓在座椅上,後座的雷納德抱住羊羔,副駕駛的蓮雙手扯住王錦的衣袖。

“別換擋了!我靠我靠!要撞上了!”蓮怒吼著拽動手剎。

“轉彎!不對不對,剎車!剎車!”雷納德在後座哀嚎。

“剎不住!好像爆胎了!”王錦拼命轉動方向盤。

“我還沒上車啊!”古德里安的聲音越來越遠。

——

“把牌子舉到胸前。”

咔嚓。

鎂光燈亮起。

舉著牌子的三個人鼻青臉腫,一臉無奈地望向鏡頭。

身穿黑色長風衣的王錦頭髮凌亂,鼻尖通紅——卡車撞到消防栓的時候,安全氣囊給了他一記強勁的直拳。

蓮的白色長袍溼漉漉的,他正面無表情地悄悄踮腳,試圖欺騙身後那面帶著身高刻線的白牆。

壞訊息,被撞斷的消防栓把他淋成了落湯雞。

好訊息,他身材嬌小體重較輕,又繫了安全帶,沒像後座的雷納德那樣直接從擋風玻璃飛出去。

衛衣已經變成碎布條的雷納德齜牙咧嘴,他的右臉腫起老高,這是跟瀝青路面親密接觸的下場。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在警局,憑著最後一刻保護羊羔的舉動,自己應該作為動物保護大使出席活動。

然後在活動結束後找到古德里安,揍他丫個滿天開花。

“你說老古能把我們保出去嗎?”雷納德咬牙切齒。

“應該沒問題,你沒發現這狗東西運氣好的出奇嗎?被抓這種事從來都輪不到他。”王錦低聲嘀咕。

“實在不行就把他供出去,”蓮眼中閃動著光芒,“這樣就不只我們倒黴了。”

“贊成。”

“好主意。”

——

拘留室的大門合攏,目送著雷納德離去的王錦揉了揉太陽穴。

不出意外的話,雷納德會聯絡古德里安,之後就可以離開了。

真是…鬧騰的一天。

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人,四周很安靜,甚至能聽到呼吸聲。

王錦目光有些迷離,他在盤算自己離開家多久了。

半年?一年?人在幽海總是會忽略掉日期,再次回到人來人往的現實,他突然發現了時間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

蓮默默低著頭,王錦看了他一眼。

水珠順著神使的長髮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很狼狽。

他猜神使的心情肯定不會好,今天是神使的生日,生日應該再開心點,至少不應該這樣亂七八糟的。

還好,今天連一半都沒過去,說不定可以補救。

“哈…”低低的笑聲打斷了王錦的胡思亂想,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聲音來自誰顯而易見。

“笑什麼?”王錦有點疑惑。

“笑你的樣子,你可是幽海最強船長誒,怎麼狼狽成這樣。”蓮愈發樂不可支,他指著王錦,肩膀顫抖起來,聲音也有些沙啞,“髒兮兮的,頭髮像個鳥窩,還流了鼻血。”

“怎麼突然人身攻擊?”王錦挑起眉頭,“你也沒好哪去吧,冷冽者神使被澆的跟床單沒區別,頭髮和冰淇淋一樣。”

“噗…冰淇淋…”蓮低下頭笑了好一陣,再次抬起頭抱怨,“還好意思說!我是被直接從被窩裡拽出來塞到車上的啊!不都是你們害的?”

“那倒確實,”王錦輕咳一聲,“人還是要敢作敢當的,弄成這樣是我…”

神使小聲說了句什麼,王錦突然安靜下來。

蓮其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份亂糟糟的生日驚喜。

王錦需要被囚之神的封印才能活下去,失去封印的被囚之神必須死,而被囚之神死亡,就意味著蓮的生命終止。

明明自己跟王錦只能活一個,明明不久後大家就要刀劍相向,可這群二百五還是圍著他搖頭晃腦。

蓮知道自己永遠沒辦法像之前計劃那樣,一點點讓關係降溫,再悄無聲息地消失。

這對他來說很殘酷,他必須狠下心來對王錦揮刀,而在這之前,他甚至沒辦法透過欺騙自己來減輕痛苦。

王錦挑起眉頭,他聽的很清楚,神使說的是“我很開心”。

這句話像是飛蟲一閃而過,稍不注意就會被它溜走,可王錦精準地捕捉到了。

他微不可察地笑笑,隨即扯著嗓子問起來,“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神使想當做無事發生,然而王錦一副已經知道答案的可惡嘴臉,於是蓮自暴自棄地大吼,“我很開心!你個人渣!”

“什麼?”王錦再次反問。

“我說你去死!”神使抓住王錦胳膊,毫不猶豫使出了過肩摔。

“開心就好,別想太多,”大門再次開啟,雷納德和古德里安豎起拇指,“男人的友誼堅若金剛啊。”

受到鼓勵的神使默然無語,他拎起躺在地上的王錦,向另一個方向又摔了一次。

——

“這樣畫,然後默唸…如果你來畫,直接念被囚之神的尊名就行。”王錦用賢者之塵勾畫著陣圖。

“為什麼突然教我這個?”蓮一頭霧水。

“堇就是用這個方法附身別人的,”王錦摸了摸下巴,“我覺得讓你明白原理比較好,萬一哪天能用到呢。”

“可惜你不能練習,因為一旦練習就會把堇給招過來,讓她附在你身上就糟糕了。”

“還以為你是單純的摳門呢。”蓮繼續沾著水模仿王錦的畫法,“不過這很難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成功。”

“這就是問題所在。”王錦點點頭,“不給驗證的機會,又要在關鍵時刻一次成功,可畫不出來我說不定會死,真是…”

“嘮嘮叨叨的,別瞧不起人了!”蓮拍了拍地面,“我會把這破東西畫一萬遍的!”

——

“話說堇會給你過生日嗎?”王錦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坐進那輛滿是彈孔的皮卡。

“怎麼說呢,”蓮搖了搖頭,“每年我過生日的時候堇都會消失不見一整天,或許這就是她給我的禮物?片刻喘息?”

“那還真別緻。”

“你們的禮物也挺別緻的,”蓮看著手上的紙片,那是他們的集體入獄照,“在監獄裡合影,還說著‘男人的友誼堅若金剛啊’之類的蠢話。”

蓮笑著嘆了口氣,把照片貼身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