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郭嘉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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慄養志一向穩妥謹慎,要不是徐聞這一場大捷,還真激不起他的冒險之心。
現在雷州府附近的可戰之兵有一萬二三,除去水師四五千,府城必要的留守部隊,至少可以抽出五千野戰軍,前往徐聞圍剿明賊偽帝。
“我軍水師太弱,慄某沒有抓住偽帝的把握。”
慄養志無奈嘆息,手裡都是小船,在雷州灣憑藉地利,奮力一搏或許能打個兩敗俱傷。進攻海安所,全殲敵艦,阻止偽帝撤退還是有點困難。
“慄大人,能抓住偽帝固然好,抓不住,至少能給徐聞解圍。既然有此良機,怎麼能坐視不救呢。”雷州同知周熛也在一旁幫腔。
在武官看來,一縣之地丟失,只意味著一場小敗,只要有充足理由,不是不能接受。
文官不一樣,治下縣城被攻陷,意味著損失財產和人口。即使以後能收復失地,還有大量善後工作要做。
萬一地方損失太嚴重,還要靠府城輸血支援。所以治下縣城被攻,文官總是趨向儘量救援。
徐聞糖業發達,富得流油,製糖大戶都很有錢。陸彪、周熛逢年過節都會收到不少孝敬,坐視這些大戶覆滅,不符合他們的私人利益。
“總督和平南王的命令還沒到,貿然出擊,慄某唯恐有失。”慄養志又道。
“慄大人多慮了,您是高雷廉總兵官,統領三府防務。徐聞是你的防區,出兵增援,怎能算是貿然出擊呢。本府與周大人聯名上書陳情,總督大人必不會怪你。”
“慄大人如願意出兵,府庫願出一萬兩錢糧,以助軍資。”
陸彪一臉大公無私,慷慨解囊。周熛也在一旁點頭,表示深深贊同。
既有文官鼎力支援,慄養志終於下定決心,去徐聞縣大幹一場。只要自己勇猛突進,趁亂抓住偽帝,這輩子的榮華富貴,就穩如泰山了,連子孫後代都跟著享福。
“如此,慄某義不容辭,明日出兵增援徐聞。”
……
朱由榔清點徐聞一夜大戰得失,發現此戰還是有一些傷亡。
幾十個士兵在攻城和防守街區時,被落石、滾油和火銃所傷,其中有部分士兵陣亡。這個損失讓朱由榔很不滿意,心痛不已,決心回到志靈,要進一步加強士兵裝備和訓練。
陳上川固然也對士兵陣亡感到心痛,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長達五個時辰的夜戰,前半段還是攻城戰,這個損失不算多。換他是主帥,肯定到媽祖廟燒高香了。
他暗歎這些士兵在船上表現平平,不料在陸地上卻出乎意料的強,著實讓人意外。
“末將恭喜陛下得此強兵。如果再有兩三萬,足以橫掃兩廣了。”
陳上川由衷為取得的勝利感到欣喜,覺得不應該對部隊苛求過甚。只是部隊數量太少,用起來未免捉襟見肘。
“兩三萬!”
朱由榔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連連搖頭:
“陳將軍你是不知道,朕為這兩千精兵,花了多少錢,多少精力。一年內五戰連捷,才培養出一批優秀軍官。又花重金去補齊裝備,日夜操練,才有現在這個規模。”
陳上川聽到直屬營的種種待遇,眼熱得不行,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表現,把自己的水師也冠上“皇家”二字,以後吃香喝辣,不在話下。
沒察覺到對方的憧憬,朱由榔把思緒放在怎麼提升士兵們的防護力上。現在近戰肉搏部隊人手一副鐵甲,火銃部隊都是身穿棉甲以方便操縱火器。
農曆五月中旬已是盛夏,安南、兩廣的天氣已經很熱了。士兵們白天打仗穿棉甲都有些受不了,更別提鐵甲。多重甲或繼續加厚護甲,會讓士兵負擔更重,不適合安南和兩廣的實際情況。
“不增加太多負擔,又增加防護力……”
朱由榔思考了一陣,從後世的防彈衣上找到靈感:如果每個士兵準備一個作戰背心,戰鬥時插上薄鋼板,應該可以減少一部分火銃傷害。
只要能護住正面軀幹,減少火銃遠距離傷害,死亡率就會大幅下降。近距離貫穿傷就不要想了,除非是十幾斤重的厚鋼板,否則根本扛不住。
鐵甲費錢是因為製作工時長,一塊幾斤重的薄鋼板加背心又不值什麼錢,值得去嘗試。
不過臨時抱佛腳是來不及了,雷州方向的哨探傳來報告,慄養志已在調集部隊,準備為徐聞解圍,人數應該在五千到六千之間。
二十幾個作戰參謀也聯合提交了作戰方案,有上、中、下三策供主帥選擇。
“又來上、中、下策那一套?標準答案應該是中策。”
朱由榔一邊腹誹,一邊和陳上川、張北海一起聽參謀官駱雁行的作戰意見。
張北海一年前還只是個大頭兵,到現在還沒認識幾個字。讓他排兵佈陣還能勝任,管理兩千人的吃喝拉撒,太難為他了。
所以此次出征,朱由榔讓立志從軍的十七個新晉秀才全都隨軍歷練,在實戰中增長經驗。這些人和以前的哨探精英、後勤官、幕僚等組成一個作戰參謀部,為張北海分擔了不少繁瑣的營務。
“上策,是在海安所附近挖多重壕溝佈防,敵軍不可能衝破我軍防線。萬一作戰不利,我們還可以登船離開。”
駱雁行在眾將面前絲毫不慌,穩重陳述著“參謀部”討論得出的意見。
他是登州軍變時輾轉流落到順化計程車紳後代,取名雁行,就有南雁北返之意。多年來他一直研習兵法,一聽到皇帝在志靈縣的訊息,馬上前來投奔。
在他心裡,作戰參謀就是演義裡“軍師”的角色,為主帥出謀劃策。所以他也按演義裡的套路,給出了上、中、下三策,提供給主帥挑選。
“萬一作戰不利,能及時登船撤退嗎?”
張北海對武公悳的臨陣撤退時的慘狀記憶猶新,馬上提出疑慮。
“沒問題,我們可以提前在海安埠事先設定防線,兩百持燧發槍、交銃計程車兵在狹窄處佈防,就能阻擋住敵軍追擊。主力都登上海船後,殿後部隊可以乘小船迅速撤離。小船船舷低,登船很快,損失會很小。”
駱雁行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我們可以在晚上走,敵軍可能根本不敢追擊。”
見眾將都沒有疑問,他又接著介紹了中策和下策。
中策是在徐聞城西北的官道佈防,和上策的區別是距離海安比較遠,撤退不太方便,而且有被徐聞守軍兩面夾擊的危險。好處是可以阻止雷州軍入駐徐聞城,獲得這個穩固的前沿陣地。
下策就很大膽了,主張視徐聞為無物,直接北上和雷州軍對攻,一舉將對方擊潰。
“據士兵們報告,徐聞綠營很弱,留三個千總隊監視,足以阻止他們出城夾擊。”駱雁行用這個判斷結束了作戰報告。
“駱參謀辛苦了,這三個計策,可比肩郭嘉、法正。”
朱由榔對駱雁行的彙報還算滿意,二十多個人一起想出來的策略,不會錯得離譜。可幕僚就是幕僚,參謀就是參謀,他們只能分擔一部分工作,永遠不能代替主帥的作用。
他扇著大蒲扇,摸著下巴,陷入長考。
上策首先被他否決,在海安附近挖三四層壕溝固然很安全,但慄養志久攻不下,必然會退入徐聞城龜縮防守。到時想要消滅雷州軍就很難了。
他在徐聞磨蹭了這麼久,可不光是為了賺錢。在尚可喜率大軍來援前,把慄養志的雷州軍引出來消滅,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全國戰略一盤棋,區域性戰役的勝負,會對其他方向產生重大影響。比如高雷廉空虛,就是雲南吸引了大部分兩廣陸軍,福建吸引了大部分兩廣水師的共同結果。
只要重創雷州軍,清廷就不得不考慮把雲南的線國安部調回廣西,支援高雷廉。線國安是廣西提督,率軍在雲南和李定國打,算怎麼回事?身在其位不謀其政啊。
朱由榔希望用一場大捷,把線國安這一類人,用“真理”請回兩廣來。讓線國安、耿繼茂、尚可喜在兩廣疲於奔命,最後通通埋葬在兩廣,才對得起清廷給他們的官名爵位。
“朕決意在徐聞城西北和慄養志決戰。以殲滅敵軍大部為主要目標,重新細化部署。”朱由榔經過一番長考,終於下了最終決定,“陳上川率部和雷州水師繼續周璇,務必把他們壓制在雷州灣海域,不允許他們前來海安騷擾。”
“是,屬下遵命!”在場將領異口同聲接受命令。
當天夜裡,朱由榔遙望東南,擔憂著廈門方向的戰局。從俘虜們的供詞中,他推算廈門海一戰應該已經打響。
在他心裡,鄭成功在東亞海域,海戰應該是最強的,未來幾年還要收復寶島,不太可能在廈門重蹈南京戰役的覆轍。
“陛下,此戰會不會太冒險。將士傷亡恐怕會很大呀!”
陳上川私下找到朱由榔,提出了心中疑惑。在他心裡,痛惜將士性命和冒險出擊的戰略,似乎有些矛盾。
“每支部隊都明哲保身,怎麼能打死清廷這個大怪物?我們的確很困難,可晉王和延平郡王更困難,遠在舟山的張尚書比我們三家都難。
川東十三勳恐怕是最難的——李來亨、袁宗第、郝搖旗這些人,在川東山區艱難圖存,現在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朕根本無法想象。”
朱由榔想起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記載中,清軍打敗李定國後,糾集優勢兵力對川東進行圍攻。李來亨戰鬥至最後一人,最後舉家自焚而亡。
自己既然來了,就不能坐視川東覆滅。
現在安南的部隊無法插翅飛到四川支援,至少也要儘量牽制兩廣、湖廣的清軍,讓川東喘上一口氣。
陳上川點點頭,對此深以為然。年前龍門港覆滅在即,不是陛下掏空積蓄,不可能挺得過去。現在輪到自己為友軍分攤壓力了。
“朕是一國之君,不是一個營官,”朱由榔握緊雙拳,目光堅定:“把雲貴、湖廣、兩江的清軍都引到兩廣來消滅,是朕的追求。殲滅雷州軍是第一步,直屬營乃百勝之師,一定可以辦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