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作為第六界中土地面積僅次於獸界的世界,雖坐落著四個國度,卻仍有許多沒有政權所輻射不到的區域,位於魯斯城以南約三百公里外的張家鎮就是這樣的一片區域。小鎮以北靠河,三面環林,林中也稀稀疏疏的住著一些小村落。張家鎮之名,是因為張家得來的,在這一處世外之地,張家建立起了溝通的橋樑,一手修建起這一座小鎮,因而居民們冠名為張家鎮。

時冥歷739年的某個夜晚,一個全身粗布衣褲的男人揹著一個五六歲模樣的男孩快步的走在村民們用腳走出來的崎嶇小路上,朝著張家鎮快步的走著。男孩似乎是昏迷的,一路的顛簸也沒有一點吵鬧。

足足走了一個時辰,男人來到了張家府的門前站定。這府邸算不得豪華,比起魯斯城內的一些建築,這府邸還有些寒酸,可比起鎮內的其他住戶,又顯得格格不入。男人沉思著,似乎心裡在掙扎著什麼,片刻後,他抹去額頭的虛汗,拉起門環,輕輕的叩動了三下。

門後立馬就有了門栓拉動的聲音。門開,一頭髮花白、神色肅穆的長衫老者正筆直的立於門後,似盼子歸來的老父親般,見到來者,那肅穆的神色才褪去,轉而變為了急切。

男人把背後的男孩抱在胸前,著急著、快步的走向老者,急於託孤的他,聲音顫抖著、卻不失堅定的說道:“吾兒不負眾望,確為天選之人,吾欲按既定之計,以身為餌,換此間太平!此次一別,恐一去不返,望張老能。。。了我所願,護其成人!”

張老聽完,愁容更甚。他沒有接話,盯著眼前堅毅的年輕男人,滿是惋惜,他伸手撫著男人的肩膀,欲挽留道:“其實,你可以選擇逃,離開這個地方,沒必要去犧牲。”

男人聽完,後退半步掙開長老的挽留,轉而低下頭,繼續堅定的道:“懇請張老!了我所願!”

張老嘆息一聲,無奈著接過男孩,可眼神,充滿著惋惜。

見張老接過男孩,男人就帶著門,快步地向門外走去,知道門將要閉攏,男人才開口道:“有了一,就很容易有二。我不希望我的逃避,讓更多其他像張老一樣的人被波及!”說完,便站在門外,等待著侍從安上門栓。

門關,空氣一下子就安靜下來,男人神色迷離,喃喃的說了句:“還會再見嗎?”用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

從男人的來路回到起點,是一片清澈的小湖泊,湖泊邊上是兩片並排的小農田,以北是一處矮淺的山林,林下坐落著一座滿是裂縫、被竹林擋了半邊的小泥房子,這些就是男人全部的生計,閒時,也偶爾會有些鄰里拿點菜或肉來和男人換些釣魚的時間。

就在下午太陽快要下山,釣魚的人們沐浴著夕陽準備結束這難得閒適的一天,卻見一團黑霧從湖底湧起,雖然見多了魂獸的兇猛,可這樣的景象對這些沒有還手之力的村民來說,依舊是危險的徵兆,紛紛四散而逃。那黑霧持續了小半炷香的時間就完全散去,僅留下滿水面的死魚和小路上四處翻滾、村民們不敢帶走的活魚。

距離男人離開張家不過半炷香的時間,男人就出現在了湖泊邊上。四周勁風一掃而過,驚起湖面陣陣漣漪,久久不平。很顯然,他不是個普通的村民。只見他眼色迷離的望向農田外坐落著的二層小平房,直到烏雲飄過,露出皎潔的月亮,黯淡的月光撒向他的臉龐,他才回過神來。低著頭,披著微光,沿著滿是死魚的湖泊,靜靜的走向自己的泥房子。

回到家裡,他坐在星星點點長著雜草的院落中,呆呆的望著竹林下簡單用漁網和茅草搭建的雞棚一陣出神,也不睡覺,就這麼靜靜的坐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而那棚子內也不過是稀稀疏疏的匍匐著幾隻小雞,明顯,雞棚是剛搭的。

果不其然,出神了許久後,周圍稀疏的蟲鳴就戛然而止,隨風搖曳的竹葉也停下了,空氣一陣扭動,一柄長刀就閃著黑芒徑直劈向男人的腦袋。

“鏘”,男人反應極快,似乎早就準備好了,不知從哪也變出一柄相同的黑刀,架住了一憑空而來的一刀,男人向上一推,抵開了頭上的一刀,緊接著又是一刀從腰間襲來,可男人似乎熟悉他們的招式,從容不迫的抵擋著,簡單的接招過後,男人退到了角落,警惕的注視著前方。

隨著空氣一陣扭曲,前方緩緩的浮現出兩個皆手握長刀的黑袍人,他們寬鬆的長袍擋住了所有可見的面板。男人此時無比緊張,擺著戰鬥姿態的身體已經開始喘息顫抖,反觀黑袍人,就這麼從容的站著。

似乎是為了壯膽,又或者是為了試探,男人率先開口道:“還是不會說話是吧!”

黑袍人紋絲不動,男人見他們這種反應,反倒是鬆了口氣,喃喃道:“還是老樣子嗎?”

試探過後,男人不再遲疑,一個閃身就猛地上前,再度與黑袍人戰在一起,這一次不再試探,出手間全是殺招。可黑袍人剛才似乎也在試探而未出全力,面對全力襲來的殺招,依舊輕鬆的抵擋著!一時間戰局僵持下來!

刀芒劃過,男人與黑袍人的刀刃相接,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當兩刀分開之時,男人的刀劃過了黑袍人的後頸,而男人卻實打實的被劃中了腹部,汩汩殷紅在腹間綻放,男人捂著腹部,痛苦的注視著二人。

反觀被擊中的黑袍人,依舊從容地站著,那一刀,不過是劃破了他的黑袍。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連帽從頭上滑落,露出的,竟然是一張與男人一模一樣的臉。

男人絲毫不意外面前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黑袍人,反而釋然的笑了笑,喃喃道:“一換一了!”

黑袍人似乎聽到了他的喃喃自語,另一個黑袍人竟主動的摘下自己的連帽,露出一張絕美的女性臉龐。她笑著盯著眼前坐倒在地的男人,用滿含磁性的聲音道:“你錯了!你誰也換不了!”

聽見黑袍人說話,男人臉上瞬間升起恐懼,似乎是看見了什麼大恐怖!趕忙用背後粘滿血的手快速的擦拭著地上寫著的兩個“1”,然後又在後面寫上“1”和“0”。

“別寫了,裡面的痕跡,留不下來。”說著黑袍人便向男人走去,一把捏住男人的後頸,讓男人暈了過去,然後捏住男人的右手手臂,縷縷黑霧從黑袍人的手上向男人的手臂上灌入,隨著黑霧湧入男人體內,那恐怖的傷口竟緩緩的癒合起來。

待男人完全癒合,二人便拿出鐵鏈,銬在男人的雙腳上,像拖牲口一樣,把男人往外拖著。

隨著三人的離去,小院子裡又再度響起蟲鳴,竹葉依舊隨風搖曳,時不時的沙沙作響,棚子裡的雞也依舊安靜的匍匐著,似乎剛才什麼也沒發生。

張家府邸,張老手握髮著幽幽藍光的一枚精巧玉佩,坐在床邊,雙目無神的看著眼前昏睡中的孩子,滿臉愁容。他心底依舊期冀著男人能逃,能夠拋下所謂的理想和道義,徹底的脫離這些明爭暗鬥。

直到天空亮,張家鎮的人們都陸續起床開始忙碌起來,屋外才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張老聞聲,像觸電般站起,向著屋門小跑而去。他徹夜等待的就是一個訊息而已,這敲門聲,像一劑強心針一般短暫的消散了一夜未眠的疲憊。

門開,一身黑色束衣,刺客模樣的人站立門前,他喘息的說道:“報張老,麟家小屋整夜都沒有動靜,但麟師兄不在屋內,可昨夜徒兒確見麟師兄歸來,不可知師兄何時離去!”

聽完黑衣徒弟說的話,張老的心情有所寬慰,同時也陷入了沉思,難道他真的逃了?但他深知這樣的可能微乎其微,自己教導了多年的徒弟,其心性自己瞭解了大半,雖說逃跑是自己所希望的,但接下來所要做的就更加麻煩了。他知道那群黑袍人沒有找到有用資訊,必然會有行動。自己定然是要做好萬全的應對手段。

於是他斷然下令:"你去把管家叫上來,然後回去繼續觀察著!切不可貿然靠近。"

“明白!”黑衣徒弟聞言便立即轉身離去,不一會兒,一個身著灰色長衫,精氣神已完全不及張老的老者來到屋門前,對著張老抱拳行禮,道:“見過張老!”

張老聞言,俯身扶起管家躬起的身子,嘆息道:“萬老啊!這主僕身份,一演就是十年。今日或許,你可以休息了啊!”

被稱之為萬老的管家聞言,不由的一怔,不解的看向張老,問道:“何出此言吶!”

張老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舉起手中緊握一宿的玉佩,萬老一看,試探道:“這是那麟小兒的魂牌?”

“正是!”說罷,便收起玉佩,繼續道:“他還活著,卻又不在藏器之地,或許,他已選擇遠走高飛了!又或許,他已經被抓了,只不過還沒有被殺。不過斥侯沒有發現有打鬥發生,具體如何!還不可知,所以,需要你通知門內,派出接應,我們可以死,麟家的後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出事!”

“明白了!”萬老輕撫鬍鬚,沒有多說什麼,轉身便拖著垂垂老矣的身體離去,之後的近兩個月的時間,張家鎮外圍悄悄地埋伏著許多的魂術高手,等待著支援鎮內的一切響動,可這兩個月內,一切如常,就連麟家所在的村莊都同樣無事發生。就連張老也納悶了,按照那幫人的行事風格,沒有用的人一定會滅口,可魂牌卻始終不見異常,說明他沒有被抓,但若是他們沒有尋到有用的資訊,那麼多半都要展開一些報復行動,可這樣的情況也沒發生,張老和背後的人無奈,不得不重新定義這群人了。

後來,周圍潛伏的接應人員們也無奈撤離了,總不能一直耗在這裡,就為了一個可能存在的猜測。再後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唯一掛念著的也只剩張老了,他每天都會檢視魂牌的情況。祈禱著徒兒能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