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曉彤,側著身子,閉著眼,默默的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她的背後俊武也安靜的躺著,同樣是側著身子,與曉彤背靠著背,但兩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安靜的房間內時不時的能聽到俊武的嘆氣聲,他拿著手機瀏覽著上面的資訊,看了一會兒,他將手機放回床頭櫃上,關了燈,翻了身,手搭在曉彤身上,輕輕的向曉彤身邊挪去。
察覺到俊武的靠近,曉彤輕輕將身體往外挪了挪,仍舊閉著眼,不出一言。看到曉彤躲著自已,俊武也貼著曉彤挪了挪,胳膊摟緊了曉彤,手搭在曉彤大大的肚皮上面。見俊武一副無賴樣,曉彤坐起身來,披了件衣服,徑直走出了房門,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餐廳。這個時候,估計鎖仁和梅花也睡了,曉彤不想和俊武以及他們家的任何人說話,所以,沒開燈,一個人趴在餐桌上眯著眼睛,腦海中不斷回想著他和俊武從相識到相愛一直到現在的點點滴滴,心裡不禁有些酸楚。在她心裡,俊武一直都是寵著自已,可是婚後發現,俊武根本沒有自已想象的那樣對自已視若珍寶,女人啊,往往太容易高估自已了。曉彤摸了摸自已的肚子,心想用不了多久這個孩子就要出生了,這段時間她還一心想著給孩子取什麼名字,胎兒越大,那種“母子連心”的感覺就越發明顯,想著這個和自已同身共體的小人兒,曉彤心裡一陣心悸,心想著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就現在俊武的所作所為,應該他們之間早該結束了。可是這個孩子即將來到這個世界,將來自已有能力給他更好的生活嗎?單身媽媽對孩子的成長有什麼影響?想到這些的時候,曉彤不禁長嘆一聲,心裡雖然仍舊堵著一口氣,可是現實生活太現實,自已不得不在生活面前低頭屈服。只不過,心裡真心不願意理會俊武,更不願意理會梅花,曉彤知道,俊武的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的背後一定是梅花的挑唆。她也不願意一不高興就回孃家,因為她不願意讓自已的父母跟著擔心,也沒想好究竟怎麼處理和俊武的感情,不想自已的父母參與太多。婚後的這段時間,曉彤清楚地認識到俊武平時看似溫和敦厚,實在和梅花的性格極其相似,內心深處很小氣很涼薄,只不過男人和女人的表現形式不一樣而已,但是骨子裡一脈相承的基因絕對沒有變。如果自已沒有最後決定和他分開,以昌盛護女的個性,一定會對俊武大發雷霆,俊武即使面上不說,心裡肯定會對昌盛恨之入骨,即便是十年二十年過去……,曉彤眯著眼睛,思緒在腦海中不斷盤旋。
突然,幾聲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俊武見曉彤出了臥室半天都不見回來,就起身找了出來,一出門見房間黑漆漆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才在餐廳裡找到曉彤的身影。眼前這個人,不知道比剛認識的時候胖了多少,在俊武心裡,曉彤彷彿是自已的附屬一般,他喜歡她是真的,願意慣著她也是真的,但是他們家人口多,加上自已還有個愛主事的媽,這個媽有一種不達目的永不罷休的執著,有時候俊武會耐不住無休止的嘮叨而選擇妥協,其實,買不買新車這件事在俊武心裡並不覺得是什麼大事,畢竟曉彤之前也說過現在用不著。家裡最近生意上做的不錯,自已股票上也賺了不少,特別想獎勵一下自已,可是心中的想法剛一出口,梅花就覺得曉彤沒有開過車,練手用的,開什麼新車?就拿哥哥嫂嫂的車練手得了,把新車買給哥哥嫂嫂,如果哪天自已練的差不多了再換一個新的就好了。沒想到,這次曉彤會對這件事這麼上心,因為這個還和自已鬧起了彆扭,一個下午不接電話,自已找了好些地方怎麼也沒有聯絡到人,把自已和老父親都急的不可開交。自已還被父親罵了一頓,讓明天就帶著曉彤提車,梅花則在旁邊極力反對,最終又變成梅花和鎖仁兩人的戰爭。想到這些,俊武長嘆一聲,也在曉彤身邊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他對他這個媽是又愛又恨,愛她的忘我付出,恨她的偏執控制。
坐下後的俊武,對著曉彤輕聲的說:“別生氣了,爸爸讓我明天帶你去提車。”
曉彤聽後,依舊一言不發,扭了腦袋,不去看俊武。
“你勝利了,還有什麼不高興啊?”說著,俊武用手輕輕推了推曉彤的胳膊。
見俊武根本不理解自已,曉彤有些生氣的扭回頭來看了他一眼,剛張了嘴,突然又不知如何說起,唉了口氣,又將頭扭了過去。
俊武見狀,笑了笑,湊近了小聲說道:“幹嘛和自已身體過不去啊,這麼晚也不休息,明天還要早起上班了,睡覺吧。我保證不擠你了。”說著用手輕輕揪著曉彤衣服。
曉彤一把打落了俊武揪著衣服的手,一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轉身走回了臥室,俊武笑了笑,也跟著走回了臥室。
曉彤剛剛躺下,俊武就湊了過來。曉彤懊惱的盯著他,兩隻眼睛瞪的圓圓的,胳膊撐著身體,眼看著下一秒就要爆發了。俊武笑著趕緊說:“幫你折一下被子,睡吧睡吧。”說完乖乖的躺好睡覺。
見俊武乖乖的離開自已的身體,躺了下去,曉彤狠狠的給了他一個白眼。這才安安心心躺好睡覺。
這一夜,兩個人各做各的夢。
曉彤夢到了自已走在一處風景優美的山間路上,路邊有一位道骨仙風的老爺爺在擺攤,他笑著看著曉彤走近後將手裡的一束特別小花送給了曉彤。曉彤接過花,仔細的看著,這些花雖然不大但每朵都開得特別漂亮,色彩鮮豔而不妖豔,一朵朵可愛又迷人。老爺爺笑著問曉彤喜不喜歡,曉彤回答真是太喜歡了,簡直是愛不釋手。老爺爺讓曉彤好好養育,說完就放曉彤帶著回家。走著走著,記不得又夢到什麼,不一會兒就醒了。醒來以後的曉彤,不斷的回憶著剛才的夢,隱隱約約覺得那是一個胎夢,美麗可愛的花兒,難道自已肚子裡的寶寶是個女兒?曉彤心裡想著。手慢慢的輕撫著肚子。
俊武則夢到自已帶著鎖仁和梅花還有曉彤來到一處遊樂場。這裡有一個過山車,圖案十分特別,好像股市的K線圖,俊武看到後,覺得非常有趣,鬧著非要坐一次玩一玩。自已坐到過山車上,就像股票不斷攀升馬上就要漲停一般,過山車也不斷往上攀登,正當自已興奮不已的時候,過山車突然急轉直下,不斷衝了下來,自已衝著站在下面等我梅花和鎖仁還有曉彤不斷的叫喊,過山車依然飛快的往下衝。“啊!”在叫聲中,俊武一下驚醒了。想著剛才夢裡的情形,俊武心裡慌慌的,感覺自已還沒有從夢裡受到驚嚇的情緒中走出來。他睜著眼睛,看向天花板,想著估計是最近炒股炒的有點過於瘋狂,甚至走火入魔了,連做夢玩個過山車都能和股票聯絡在一起,想到這裡心裡不禁有些好笑。於是,俊武翻了個身子,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顯示目前是凌晨三點多。俊武翻了個身,看了一眼躺在自已身邊的愛人正呼吸均勻的,打著輕鼾熟睡著。他靜靜的看了一會熟睡中的曉彤,輕笑了一聲,又閉了眼,努力的睡覺。迷迷糊糊中,俊武彷彿置身於一個大的廣場,那個廣場很空曠,環境很古樸,彷彿像自已小時候學校的廣場又彷彿記憶中最早的西山工人廣場,他新奇的在廣場裡邊走邊看,這裡零零星星有些人,他看著遠處有三五個人正聚在一起聊天,便想走過去聽聽他們聊什麼,剛一走近那幾個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竄出幾條狗,衝著自已汪汪大叫,俊武又是踢又是趕,可這幾條仍然不斷逼向自已,他看向不遠的那幾個人,想讓他們幫幫自已,但那些人很淡漠的看了看他狼狽的樣子,又無所事事的相互聊了起來,俊武又急又氣,低頭看到離自已不遠處有根細小的樹枝,他急著拿起來,喊叫著使勁地衝那幾條狗抽到過去,突然間,俊武一下子就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彷彿還沉浸在剛才的夢裡,心裡一陣的懊惱和氣憤。他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已經六點多了,隱隱約約的聽到臥室外有稀稀疏疏的聲音,心想一定是鎖仁和梅花起床了,隨後輕輕搖了搖熟睡中的曉彤。
自已的美夢被打斷,曉彤有些惱怒的看了看眼前這個盯著自已看的人,並不悅的扭著頭,翻了個身,背朝著俊武。
“快起吧,快七點了。一會兒路上又該堵車了,我車開的太快了你可別害怕啊。”俊武瞅了瞅旁邊這個不想理會自已的人兒,笑了一聲說道。
曉彤雖然情緒稍微平靜了不少,但是依舊沒有消氣,也不打算和俊武說話。她看了一眼自已的手機,拿了衣服穿了起來。最近的身體越來越笨了,有的時候腿都有些浮腫,坐起來的時候,感覺孩子頂著自已最小邊的肋骨都疼。曉彤笨拙的穿好衣服,邁著八字腿進了衛生間。
俊武默默的收拾著床,收拾完後便來到餐廳,看著一桌子的飯菜,喊了喊衛生間的曉彤。見叫了幾聲,對方沒有答應,看了一眼梅花不太好看的臉色,無奈的朝衛生間走去,這時,鎖仁忙走到他身邊說:“好好和曉彤說話,多哄哄。那是咱們家的功臣。”說著在自已的肚子上比劃了一下。
“知道了。我和曉彤好著呢。你放心吧。爸。你不要管我倆,趕緊吃飯吧。”說著,輕輕將鎖仁往餐桌旁推了推。
這時,就聽到梅花極其不悅的聲音:“真是下賤。我還生了三個兒子呢,也不見你們家抬舉過我,沒見過懷孩子的女人似的,看你那不值錢的樣子,真是下賤。”說著狠狠瞟了一眼鎖仁。
俊武見梅花一大早就辱罵自已的父親,心情立即變得很壞,說衝自已的母親說道:“你一大早發什麼神經,真是差勁。”說完,走到衛生間,衝曉彤說道:“收拾完了嗎?收拾好了咱們走,不用在家吃了,就著那些話怕吃進去的都消化不了。”
聞言,曉彤走了出來,她知道俊武又和她媽發生口角,說實在的,曉彤也不太喜歡這個婆婆,看著婆婆陰陽怪氣的樣子實在是沒什麼胃口,正好俊武這麼說,她趕緊的借坡下驢,從衛生間出來,走到俊武身邊點了點頭,說了聲:“走吧。”
鎖仁見兩個孩子沒吃早飯就急著要走,有些著急,執意讓俊武和曉彤吃完了再走。梅花也覺得有點生氣,她怪自已的兒子當著媳婦兒的面讓自已下不來臺,於是丟下手裡地活,扭頭走回了自已的房間,說道:“一家子的白眼狼,沒良心的,我還著著急急的從山上下來伺候你們,還嫌這嫌那的,你也不要和我吵,我今天就回山裡。你是你爸一個人生的?你沒有媽嗎?看你的這樣子,你們也快有孩子了,也讓像你一樣,頂撞你。”
聽著自已的婆婆又開始了,曉彤也很無奈。家裡每次都是這樣,婆婆特別習慣性的數落公公,不論在何時何地何種環境,俊武會很本能的護著父親,立即回擊自已的母親,也不論在何時何地何種環境。今天看來,家庭間的爭吵又要開始,曉彤急著告訴鎖仁:“爸,我剛起來真的吃不下去,這幾天一直就是這樣的,肚子頂著胃不舒服。我們單位也有飯呢,一會兒去了食堂我會吃的,你和我媽放心吧。你們在家好好吃。”
見鎖仁不好再說什麼,曉彤和俊武便急匆匆的出了門。一路上,俊武抿著嘴,看的出剛才還在生氣。曉彤嘆了口氣,也沒和他說話,扭頭看著車窗外的風景。腦海中不禁想起單位梅姐曾經和自已說的一段話。
梅姐的愛人是當地非常著名的人物,早些年是省日報社的首席記者,後來從政以後回了市裡政府辦公廳當了秘書長,可謂是才華橫溢,年輕有為。梅姐和她愛人是大學同學,兩人感情特別好,因為愛人身居要職的緣故,梅姐在單位也特別風光,儘管只是箇中層科長,但和局領導們的關係都特別好。曉彤剛來單位,梅姐見這個姑娘和自已一個屬相,年紀又和自已的兒子相仿,還是一個大學的校友,因此對曉彤關愛有加。梅姐和曉彤說過,夫妻兩人最後都會變成親情,就不會再有戀愛時候的那種激情了,夫妻關係的核心就是財產關係,女孩子不要奢望丈夫永遠把自已當成寶貝一樣,自已要給自已撐腰,自已要給自已做主。梅姐說過,她的愛人那麼能幹,但是家裡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幹過多少,孩子從小都是自已一個人帶大,小時候生病發燒,冒著大雪,自已推著腳踏車把孩子一個人送到醫院,這些事情和別人說了,好多人都不相信,覺得自已就像是養尊處優的官太太一樣,其實,一路怎麼過來的,只有自已知道,因此,梅姐的丈夫沒有後顧之憂,一心撲在工作上,後來,事業有成,夫妻兩人也算是郎才女貌,家庭和諧,人人羨慕,要是什麼也要這個男人幹,自已太過矯情,這個男人哪能一直有那麼多的耐心,事業和權力才是他們最愛的,誰成了他們事業上的絆腳石,他們恨誰。
一路上,曉彤不算著回想著梅姐的話,也認真的思考和俊武的關係,以及今後該怎麼讓自已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