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追問道:“你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顏色在你眼睛前一閃而過的那種。”

阿櫻聽話很仔細想了想,還是搖頭。

見沈墨面露失望。

她又憤慨又失望地道:“我真沒用,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都看不清!”

沈墨想了想,覺得可能與那洞中助他之人有關,他道:“好了,快回去吧。那個人一定很厲害,你看不到他也很正常,要是換做是我,我也不一定能看到。”

阿櫻一下子聽出了沈墨話裡的意思,眼淚又滾了出來,哭道:“道長……你不要丟下阿櫻……”

沈墨哪兒知道她如此機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小心地哄道:“好好好,不丟下你,我先把你送回去。”

豈料他此話一出,阿櫻哭得更厲害了。

沈墨當場愣住,心裡突然冒出來一個奇怪的想法:還不如回洞裡跟妖怪打架呢。

他是真不知道該如何哄女孩子。

阿櫻身體一抽一抽的,邊哭邊道:“道長,其實……阿櫻也不笨,阿櫻知道,阿櫻已經沒有爹孃了。”

“……阿……阿櫻也不想再回去舅舅家裡,道長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帶上阿櫻,阿櫻會……”

沈墨突然道:“會做飯嗎?”

阿櫻一聽有希望,忙憋著眼淚,重重點頭道:“會,會的!”

沈墨道:“你真的不想再回去了?跟著我的話,可是很累的。”

阿櫻一張小臉上滿是倔強:“阿櫻不怕,阿櫻要跟著道長!”

沈墨目光轉到遠處,嘆道:“那……一起走吧。”

他心想,反正阿櫻回去肯定也不好過,那老村長竟然下得去手殺自家大哥大嫂,未必不會對阿櫻下手。

現在狼妖死了,張木也死了,阿櫻要是回去。

……不行!

小丫頭會做飯,得留著。

沈墨從儲物袋裡掏出一件黑色外衫套在衣服外面,稍微遮了遮滿身血汙。

兩個人走到鎮上,往客棧裡要了一間房,要了熱水,沈墨簡單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汙和傷口,在阿櫻的幫助下,他才勉強給自己纏了幾圈繃帶。

七日後,銀州城內。

一名長相俊美清秀的白衣道人手持靈劍,正微笑著拽回一名準備衝向路邊賣玉佩的小攤的紫衣少女。

白衣道人面不改色,道:“沒錢,不許買。”

少女看他一眼,一撇嘴,作勢要哭。

沈墨一轉身,將少女的眼淚盡數擋在身後,眼不見為淨。

阿櫻伸手去拉他的衣袖,被他避過,不滿地嘟嘴,拉長了尾音道:“道長——”

沈墨環顧四周,看到一家賣拉麵的小攤,淡淡道:“走,吃飯。”

阿櫻回頭看了一眼小攤上擺放的精美的玉佩跟其他亮閃閃的小飾品,嘟囔著應了一聲,跟上了沈墨。

沈墨走到麵攤前,朝攤主道:“老闆!來兩碗麵,不要辣椒。”

老闆正在煮麵,聞言從一堆鍋碗中抬起頭,熱切地應了一聲,道:“您先坐著!”

沈墨走到桌邊坐下,阿櫻緊隨其後。

她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仔細地將那條凳子擦了擦,才慢慢摟著衣衫長裙坐下。

沈墨嘴角一抽,無語道:“行了!”

他現在真是後悔將她帶出來了,更後悔給她買了新衣服。

沈墨原先見她穿著一身粗布衣衫,實在跟他一身飄然白衣格格不入。

索性就給阿櫻買了兩件新衣服,叫她自己挑,這小丫頭眼光忒毒,淨挑些貴的。

他心想著,這小丫頭之前受了那麼多苦,又是個姑娘,第一次出來買衣服,買得好看些,貴些也沒什麼。誰知道女孩子買完衣服還要買簪子,買完簪子還得買手帕……

於是,沈墨的錢袋子不負眾望地癟了。

在經歷了兩天的窮困潦倒之後,這小丫頭終於知道該節約了。

最後不得不將原先買的衣服變賣了兩件,只剩下了一件阿櫻實在捨不得賣掉的紫色衫裙,正是她身上穿的那套。

賣掉的衣服當然賺不回本,雖然又買了兩套便宜的衣服,日子也比之前好過了些。

現在,兩個人連酒館的門都不敢踏進去了。

穿著很貴很飄逸衣服的阿櫻不解道:“為什麼又吃麵?”

沈墨十分自然地道:“好吃。”

阿櫻又哭唧唧地道:“道長,阿櫻想吃肉。”

沈墨看她一眼,如實道:“我沒錢。”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還沒找到賺錢的路子。”

愁苦之際,老闆將兩碗雞蛋麵端了過來,沈墨拿過筷子便吃了起來。

桌子對面,阿櫻因為穿上了最貴的那套衣服而小心翼翼地。

一襲紫衣輕衫將她襯得腰肢纖細,身形苗條,她又梳了個沈墨叫不上名字來的髮髻,釵了兩個精緻的簪子,真是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

她剛穿上這身衣服的時候,沈墨也著實驚歎了一番。

可是在看見阿櫻為了不把湯汁濺到衣服上,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麵,還咬斷時,他太陽穴就一抽一抽地疼。

沈墨只好低頭默默的吃麵,將眼不見為淨的宗旨貫徹到底。

突然,阿櫻叫道:“啊!道長,有沒有鏡子啊?!”

沈墨抬頭看她一臉焦急的模樣,道:“怎麼了???”

阿櫻急切道:“我麵湯濺到臉上了!快幫我看看,道長你有鏡子嗎?”

沈墨:………

於是沈墨摸摸摸,伸手把一枚銅鏡遞了過去,道:“這個。”

阿櫻接過,仔細地檢查自己臉上有沒有被面湯濺到的地方。

沈墨剛將一口面送進嘴裡,她忽然睜大眼睛,又顫抖著聲音叫道:“道……道長,你你快過來看看……”

沈墨抬頭,見她嚇得一臉呆滯,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於是幾口將碗裡的面吃完。

沈墨道:“又怎麼了?”

阿櫻眼神挪也不挪,只一個勁盯著鏡子裡看,強作鎮定道:“道長,我剛剛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你……你過來看。”

莫非看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沈墨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她身邊,往阿櫻面前的鏡子裡一瞧,心中一驚。

鏡子裡不僅反射出了阿櫻清秀的面容,還有街上的建築和行人。

透過鏡子,沈墨看見街上一個穿著青衣布衫的男子,正慢慢的從不遠處的轉角走過來,而那男子的肩上,竟然趴著一隻血面獠牙的厲鬼!

那男子弓著腰,駝著背,似乎疲憊至極,正緩慢轉頭看街道兩邊有沒有酒肆,似乎很想找個地方休息。整個人雙頰凹陷、面若死灰,虛弱不堪。

厲鬼趴在他背上,即便只是黑乎乎一團,沈墨卻能明顯感覺道它臉上掛著赤裸裸的惡意,欲行不軌。

阿櫻手裡拿的正是雨破鏡,這厲鬼,竟然學會了隱形!

沈墨從她手裡拿過鏡子,正色道:“別看了,先躲起來。”

他兩隻手指捻起一張現形符,匯著靈力往那人身上拍去,厲鬼沒有防備,被他用符紙拍了個正著。

那人聽見背後動靜,下意識扭頭一看,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鬼臉,嚇得大叫一聲,暈了過去,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沈墨肩上的傷兩三天便好了,此時已行動無礙,他手中劍刃上靈光流轉,飛身上前,迅速把那厲鬼從那人身上挑了下來。

那厲鬼受了他一張現行符,又被他拿劍從宿主身上挑開,早就怒了。

周圍的人還不清楚狀況,看見一個人突然暈倒在地,很快便嘰嘰喳喳在周圍圍成了一個圈來看熱鬧。

沈墨只貼了一張現形符,威效甚弱,沒有靈力的普通百姓是看不見的,他又往厲鬼身上拍了幾張符,低喝一聲:“散開!”

眾人見本來說說看看的熱鬧一瞬間變成了捉鬼現場,立馬尖叫嚷喧著推搡退散,一個個生怕走慢了被恐怖的厲鬼攻擊到。

人群還未散完,那厲鬼卻是突然瞅準一人,一下子撲了上去,只要再次找到新的宿主,它便能吸收宿主精氣再次隱形。

沈墨眼疾手快地將它在半空中劫住,用力往地上一丟。

手中凌空畫著劍陣,數十把靈光匯聚而成的利劍接二連三插在厲鬼周圍,將厲鬼束住,讓它不能再動彈。

正在這時,遠處躲在角落的人群中忽然傳出一陣嘈雜之聲,沈墨循聲望去,見人群中走出來幾個身著統一的宗門派服,負著劍,應當是銀州城附近附屬宗門的弟子。

沈墨本來還在愁該如何處置這隻厲鬼,此刻見有宗門弟子前來,忙笑眯眯地將厲鬼扔給幾人。

其中一名面容格外白俊的弟子對他客氣拱手道:“多謝道友出手相助。”

沈墨道:“沒事,這隻鬼就交給你們了。小心點!我沒怎麼封……”

他話還沒說完,那本來提著厲鬼的一名弟子手上突然一鬆,厲鬼立刻掙脫開來。

那弟子連忙把它捉回來,重新用法器裝起來放好。

沈墨朝他抱歉地笑了笑,正要轉身走,剛才講話的弟子又叫住他,神情嚴肅,遞過來一張傳音符,感激道:“若是道友再遇此種情況,請一定出手相助儘可能將厲鬼封住,其餘的,交由太元派來做便可。”

沈墨覺得他這句話有些奇怪,收回剛打算離開的腳尖,問道:“最近厲鬼很多嗎?”

“比起以往來說,最近可以說是十分多了。半個月之內,太元派已經收封了三百五十二隻厲鬼了。”

沈墨訝然道:“這麼多?”

人死後,魂入忘川。

除非怨念極重,否則根本不可能化鬼,一派地界一年出現十隻厲鬼都算是有點多了,銀州城半個月之內竟然出現三百多隻!

莫不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沈墨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聽見那弟子又道:“在下也不清楚,但是這些厲鬼似乎都有一個去向,就是那邊。可能,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他抬手指了一個方向,沈墨順著他的手望向那邊,腦子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字眼,是康禾城。

但很快他又否決了這個想法,銀州城與康禾城幾乎隔了半個沅荒大陸,厲鬼不可能沒有目的地跑去那麼遠的地方作惡。

除非……

它們是被人控制的!

沈墨收了太元派傳音符,道了一聲多謝,走回麵攤,阿櫻根本沒聽他的話,此時還在慢條斯理地吃麵。

沈墨付了錢,又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阿櫻豎起手指讚歎道:“道長對付那些厲鬼的樣子,真是帥呆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頭也不抬,嘴裡還在吃麵,話也說得含糊不清。

沈墨長劍往桌子上一放,道:“吃完沒有?吃完了我們就得趕路了。”

阿櫻這幾日以來一直跟著沈墨在銀州晃悠,此刻茫然抬眸道:“趕路,要去哪裡啊?”

沈墨道:“你猜。”

阿櫻拒絕道:“我不猜。”

兩人收拾好後,沈墨帶她找到了銀州城的傳送陣。

在守陣弟子那裡交了幾塊靈石,兩人便透過傳送陣,到達了盛水城,那弟子手指的方向的一個城。

沈墨心底覺得此事不可忽視,他四處打聽,發現厲鬼並不是朝著盛水城來的,而只是這個方向。

盛水城裡的厲鬼極為少數,只是經過盛水城,這裡並不是它們的目的地,倒是在郊外抓住了好幾只。

阿櫻因為第一次感受傳送陣,十分稀奇,覺得很刺激,高呼再來一次。

沈墨十分配合地讓她再感受了幾次,他連著輾轉好幾個城,情況皆與盛水城一樣。

駐紮在此地的仙門宗派,半月之內抓獲厲鬼甚多,只是厲鬼依舊是往那個方向而去。

竟然沒有一個地方看起來像是厲鬼們的最終目的地。

沈墨決定回青荒派看看情況,若真是康禾城的大劫,那此事確實刻不容緩。

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他沒錢了。

傳送陣太貴了,兩個人就更貴了。

沈墨思來想去,決定回青荒派蹭飯,算算日子,他出來的時間已經有大半個月了,雨破鏡應該也可以用了。

他和阿櫻兩個人站在郊外,沈墨道:“阿櫻,要不要隨我去一個能吃到肉的地方?”

阿櫻一聽能吃肉,眼睛亮盈盈地點頭,期待道:“什麼地方?阿櫻去!”